白色须弥座上,四周缭以高垣的长生殿内,一个又一个的小隔间,由里到外各自供奉着不同时代的皇族英灵神龛。
神龛内金漆宝座数目不等,帝后、皇子、兄弟牌位安置宝床、宝椅之上,每个牌位还都附有一床锦被、枕头和楎椸自然也是不会少的,前设供案、灯檠。脚下皆以金砖铺地,浑金莲花水草纹天花。香雾缭绕,宝相庄严。
闻欣躬身上香,神情肃穆。他觉得他也是有些小蔫儿坏的,不至於大恶,但也不是没脾气。
好比,他明知道他二皇兄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他在他眼跟前儿晃悠,他就偏不让他清静,即便是在他自刎本该长眠地下的时候。
闻欣站立於二皇子的灵位前,心中念念有词,你不是说我虚伪的厉害,最烦我的假惺惺吗?那好啊,我偏就恶心你,不仅好生安葬了你,还为你供着永不灭的长生灯,时不时的来与你絮叨絮叨兄弟之情,诉说诉说我登基后的近况。
如果你泉下有知,可一定要气的跳脚,才不枉我这么费心尽力啊。七弟、八弟当年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知道你过的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闻欣还特意把他二哥的牌位紧挨着先帝爷和先皇后,每看一次,就会心情舒畅不少。
七月七日长生殿……其恨绵绵无绝期啊,二皇兄,你看,我多照顾你的心意,快来夸奖我。=V=
第二日,司徒律幸不辱命带回来「几个舞姬都被他就地处斩」的消息。
无为殿后殿的西暖阁内,闻欣盘坐在西窗的炕几之下,阳光从打开的窗外打照进来,使得闻欣的面容更加柔和,他笑着对司徒律招手,说:「阿律,快来,坐我边上回话。」
英武的大将军戎装未退,腰悬宝刀,这是特属於他一个人的殊荣,见圣上可持利器。几步上前,从容坐到了闻欣身边,仔细打量着闻欣,手情不自禁的抚上闻欣窍细的手指,声音略显沧桑;「皇上,又瘦了。」
闻欣本还因为司徒律坐的过近而有些别扭,他一开始的意思是让司徒律坐到炕几的另一边,没想到司徒律直接选择了他和坐在一处,但听到司徒律的话之后,就什么抱怨都没了。
例行询问结束后,闻欣才说道:「是你多心了,你离去的这半个余月间,我才没瘦呢。」
司徒律笑笑没再与闻欣做不必要的争辩,闻欣永远不会懂他的一如不见如隔三秋,不明白他的归心似箭,不理解他不在身边时对他的不放心。
然后,两人开始互通情报,关於朝政的。
司徒律在外,但对於朝中的动向还是了熟於心的,闻欣这半个多月奏折的批覆也都有他的影响在,他唯一觉得奇怪的是关於陆基的事情。先是听说陆基带领诸生跪与长门外,后又听说他被闻欣直接关了,现在却听说闻欣又把陆基放了,各种安抚照顾,他实在有些糊涂。
就司徒律的情报来源看,陆基和闻欣的直接联系有二,一,他得罪了的闻欣姑姑永乐长公主闻嫖唯一的儿子宝郡王宝贝,二,他是苏太傅最后的关门弟子。但这两个关系之间,先不说闻欣知不知道后者,即便知道了,他也不会为了一个门生去随便让他家亲戚不高兴,毕竟苏太傅曾是名噪一时的风流名士,桃李天下,门生广布,闻欣想照顾也照顾不来啊。
闻欣则是想要同司徒律再确认一下那些个胡女是不是真的都死在了外面,特别是那个红衣美女,闻欣对於那个美女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知道她身材高挑,不似一般女子。
「请皇上放心,全部的胡女都已伏诛,绝无一人生还。」司徒律表示,我做事,你放心。
「那,最漂亮的那个,呃,就是身子很高,皮肤很白,眼神很亮的那个也死了,对吧?」闻欣已经不打算解释一下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了,他只想确认自己的生死、
司徒律虽然奇怪,但也还是答了一个「是」字。心中不免腹诽,那些人本来是打算献给闻欣的,他又怎么会去观察的那么仔细,知道谁是最漂亮的,还个子很高,皮肤很白,眼神很亮……这些都是个什么鬼形容词,但凡是个美女都会符合这种标准吧?!
闻欣却自觉一切顺遂,很是高兴。
晚上为大将军接风洗尘,丹陛(宫殿前的台阶)上张黄幔,陈列金器与下,王仪卤薄(皇上的仪仗)后张青幔,设诸臣席。鸿胪寺官引百官入。
大乐毕,群臣坐。烛光香雾,歌吹杂作,珍馐美味,觥筹交错,云被歌声摇动,酒被诗情掇送,自是一派歌舞昇平的盛世之景。闻欣,心想,这才对嘛,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何必要闹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