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浮梦旧笔 申丑 2655 字 1个月前

第4章 九命猫(三)

“归叶寺风寄娘?”雷刹冷眼相对,双眸满是怀疑,不知这行止放荡的女子怎识得徐帅,“你一个女子,怎又寄住在寺庙?”

不待风寄娘回他,转身对叶刑司道:“十一郎,比对她户籍所录。”

叶刑司翻了籍册回道:“籍册记她入的仵作行,无父无母,寄住在城外悲佛山归叶寺,样貌记她左耳耳垂有红痣……”

雷刹还要问,风寄娘已上前一步,将耳边碎发别於耳后,侧过脸,柔声笑问:“副帅可要瞧个仔细?”

雷刹板着脸斥道:“简直不知所谓,你十指窍窍,哪有半分操持贱业辛劳模样 ?”

单什在旁瞧得有趣,抱着自己的臭脚哈哈大笑,被叶刑司横了一眼,这才悻悻收声。

风寄娘却不生气,又施一礼:“郎君对奴家心中存疑,也就罢了,莫非连徐帅也不信?”

雷刹哑口无言,他自不会去疑徐知命之令,收好荐书摁下心中不喜吩咐差役理出一间屋子,令单什仍旧守在城门拿着画影缉查过往可疑之人,又令叶刑司去查如夫人娘家可曾与人结怨,抬眼看了看风寄娘,道:“你随我与阿弃去趟侍郎府。”

风寄娘也不多问为何,只道:“副帅稍等片刻,侍郎府白事人家,奴家身上衣裳过於鲜艳,太过失礼,待奴家另换一身来。”

雷刹点头:“还算识趣。”

风寄娘轻轻一笑,笑里透着丝丝戏谑,似是叹惜般道:“唉,郎君实是个无趣之人。”

雷刹对她的调侃充耳不闻,倒是阿弃背过身在那偷笑。

风寄娘避入内间,不多时便换了一身玄色翻领袍,脚蹬乌合靴,头戴黑巾,腰系铁带銙,明明是英气装扮,穿到风寄娘身上偏反衬出无以言说的妖娆妩媚。

雷刹这个瞎子只看得见天不好,催促道:“天将雨,快些去侍郎府。”

风寄娘幽幽叹气:“郎君果然无趣。”

积云聚拢遮天蔽日,白昼如夜,天边隐隐几声闷雷,显又有一场雷雨。

风寄娘与雷刹、阿弃三人到了知仁坊,坊内武侯铺因雨天留人,收了兵器躲在屋中饮酒作乐,听到响动,其中一人懒洋洋探头一眼,便又缩了回去。

李府五进大宅,遍布白绸,门悬素白灯笼,凭吊的纸钱污烂在泥水中,纸马纸船潮破不堪,更添几分萧瑟。李家连着去世的老夫人,几日死了四人,更兼流言四起,一众仆役人心惶惶,门子许是久不曾好睡,白削的脸昏沉的双目,见不良人上门忙强打精神小心应对。

“几位稍侯,待小的喊人去回郎主。”门子躬身道

风寄娘环顾四周,长廊檐下遍是纸灯白绸,门役也是腰缠白布,一边案上吃剩不及收拾的吃食,蒸饼米汤一碟醋芹,不见荤酒,又听正堂处传来木鱼法铃与颂经声。

雷刹看门子是积年老人,便道:“侍郎至孝,老夫人仙去,又耽搁了丧事,侍郎怕是劳损心力,哀痛不已。”

门子点头:“郎主侍母极孝,日日过问,时时挂心,老夫人有福之人,寿终正寝安然而逝,不曾经了半点的苦楚。只可怜我家郎主,岁过半百伤心得几欲昏厥,才稍缓些,谁知家中又出命案,天子脚下,贼人这等张狂。”

雷刹度他话音,对李侍郎极为尊崇,对李老夫人却是平常,道:“侍郎待人和善,与老夫人倒不大相同。”

门子警惕起来,小心答道:“老夫人有了年岁,腿脚不便,难免孤僻,倒也并非苛刻家主。”

阿弃抱胸插嘴道:“那如夫人为人如何?”

门子迷茫道:“这位小郎,如夫人深居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有外出也不过照面,小的一个门子哪能知晓。”

阿弃不通道:“你们府中仆役这般嘴紧,私下便不曾有传言议论?你管着大门,你家娘子管着院门,不曾听过半丝言语?”

门子干笑,道:“小的一介下人怎好妄议主家。”

雷刹用拇指抚着刀柄上缠绕的红缎,道:“人命关天,你却推委忌讳,暗指另有玄机?”

门子倒吸口气连连摇手:“不不不,不敢相瞒,实无可议之处。如夫人生性温婉,待下人和气,对夫人更是恭敬有加,不曾听说有什么嫌隙纠葛。”

阿弃一挑眉:“李家上下倒是一团和气。”

门子生怕多说多错,垂首一侧赔着小心,再不肯多说半句。

说话的功夫大雨倾盆而下,室内昏暗不明。门子诶了声,拿火折点燃油灯,豆大的火苗虚虚浮在灯芯上,像要飘忽忽地从灯上飘下来,摇曳间,人影晃动,满室交错扭曲的暗影,连带着各人的面目都变得丑陋可憎。

风寄娘坐在暗处,侧耳听了听,道:“有猫叫声。”

门子手一抖,险些将油灯摔倒,抖着声道:“这……位娘子……莫要胡说……哪哪来的猫叫?”

“听。”风寄娘摆手示意他悄声。

雷刹与阿弃都是耳明之人,凝神静听,果然又听到几声凄厉的猫叫,再去细听,猫叫声烟似得消散在了远处,只听闻屋外檐前滴雨成线。

门子脸色煞白,哆嗦着手去剪灯芯:“天暗,错听了错听了。”

雷刹将油灯往里移了移,故意道:“坊内多野猫,有猫叫也不足为奇。”

门子连连点头:“郎君说得是,坊内野猫找食,扰得各家各户不安生。”他是家生老仆,心里害怕也勉强遮掩,看廊外了有人提灯过来,暗松一口气道:“郎主那定有了回话。”

原来李府内管事得了吩咐过来引路,雷刹与阿弃与他打过交道,倒不陌生,李管事揖礼,见了风寄娘,不由面带疑惑,多嘴问了一句:“这位娘子也是差人?”

雷刹道:“她是司中仵作。”

李管事吃惊,勉强道:“仵作行人污名贱业,倒少有女子入行。”

风寄娘答道:“我是无来处之人,六亲断绝,孤绝不祥,宜事死之事。”

李管事自知失言,连连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