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寄娘想了想道:「三郎君之事好了也难了,他长睡不醒,只因游魂在外。」
裴娘子急道:「我曾请道士神婆,也道三儿生魂不在躯壳之中,也作法祭拜叫魂,并无用处。」
风寄娘对着食案空着的一方,道:「那是他神识不清,不知己身是谁。」
裴娘子泣道:「风娘子既有灵通,救我儿一命,裴家原奉寺中香火,重修山门。」
风寄娘却道:「裴娘子,此事还要雷副帅相帮。」
雷刹扬了扬眉,环臂不语,他也想知这女人葫芦之中卖得什么药。
风寄娘道:「副帅之命格神鬼不欺,他又与裴三郎有亲,一丝血脉相牵,可引裴三生魂归位。」
裴娘子半信半疑,林敷与雁娘之名,实与她所知相去甚远,转念一想,既拜到了山头,也不差这一拜,左右也不差这一桩的无用功。再者,又有雷刹在……裴娘子思及此,心中便生希翼,握着雷刹的手,泪水夺眶而出:「无祸,姨母托与你了。」
青衣书生也在那期期艾艾道:「表……表兄。」
雷刹自不会置身事外,问风寄娘:「如何行事?」
风寄娘道:「裴娘子不如先行归去,在家等侯即好。」
裴娘子不肯,道:「母子连心,三儿出事,我日日有如油煎,哪能安生在家等侯。」
「裴娘子留在寺中,实有不便之处。」风寄娘好整以暇道,「只因,此处於裴郎是凶地。」
青衣书生立在一边呆若木鸡,只觉风寄娘所说自己半字不懂。
雷刹暗疑:世间岂有巧事,总有因果牵连,自己表弟哪处不去,偏偏在归山寺中,定有缘故。风寄娘来历不明,手段诡谲,不得不防。若事有生变,裴娘子留在寺中自己有所顾虑,反而碍手碍脚。思毕,遂将裴娘子劝出寺外。
裴娘子心里发慌,握紧雷刹的手,指甲掐入他肉中,急道:「无祸。」
雷刹道:「姨母放心,此事交托予我。」又低声道,「表弟便在寺中。」
这话有如惊雷在裴娘子耳边炸开,雷刹不顾她怔愣,吩咐裴家管事寻回裴二送裴娘子下山。裴家管事往常见了雷刹,鼻歪眼斜,深嫌晦气,事到临头他倒又将雷刹之言奉为圣旨,半点不敢大意。
裴管事一边指使着仆役将裴娘子搀上肩舆,一边指着一个小厮让他去附近寻找裴二,那小厮领命正要抬腿,便见裴二乐陶陶地山道上下来,见众人忙乱,「咦」了一声,问道:「阿娘事了?这是要归转?」
裴娘子六神无主,也不与他多说,随口道:「我们先归家,你在哪处看景?」
裴二横了眼雷刹,心有余悸地避在裴娘子身边,笑道:「阿娘,儿子三千文买水,清甜如仙泉,妙哉妙哉。 」
裴娘子今日疲惫焦躁,有心无力,也懒怠责备他,只挥手道:「你只胡闹。」
雷刹将此异事记在心中,揖礼送别裴娘子:「姨母路上小心。」
裴娘子掩面点头,张张嘴,到底半字不提。
雷刹返回寺中,青衣书生正绕着风寄娘打转,一迭声地追问:「风娘子,我……我……魂魄离体?我莫不是已是已死之身?我怎一无所觉。我与雁娘相约?风娘子,我记得一清二楚,我与雁娘互许终身,她有血有肉,这世上又怎会没有雁娘?」脸上一红,咬牙道,「我与雁娘欢好,水乳交融怎会不真?」
雷刹听他喋喋不休,伸手揪住他后领,擒兔一般将他拎到自己身边:「你既不知,不如听她分说。」
青衣书生被这一拎,受惊不小,惊后又喜:「表兄竟看得见我?原来表兄知晓我在此处。」又哽咽抱怨,「表兄既知我,偏又在那假作不知。」
风寄娘拎着一盏灯,戏谑道:「你表兄不信鬼神,自是对你视而不见。」
雷刹不接她话,问道:「我当如何?」
「随我来。」风寄娘提灯领路,走了几步,她道,「三郎君曾在黄天后土之前,许下誓约,然你违诺,如今,有人要你守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