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子代母过?
因马氏也要跟着一起入宫,因此,也要稍稍培训一下宫中礼仪,便让她跟刘母丁氏住在了一起。
秦氏和包翠云母女俩十分欣羡,她们也想入宫,但又恐进宫后被太后问及,记起翠云不太好的过往来,翠云再想要嫁给刘思,就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秦氏就后悔莫及,早知道,她就多约束女儿一些,也不至於名声糟糕到如此地步,以至於婚事如此艰难。
不过,他们既然住进了伯爵府,刘思就别想再将他们赶出去。
马氏和丁氏一起跟着宫中来的嬷嬷学了一下午的礼仪,又被告知了许多规矩禁忌,到了晚饭时,整个人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她以前在大户人家当丫鬟时,也学过规矩礼仪,可那时的规矩多粗糙呀,跟这远远不能相比。再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她学过的规矩早就快忘光了。
马氏原本还想要叮嘱一下儿媳妇,告诉她太后问起时该怎么回话,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可她累得实在没有力气了,吃完晚饭就躺下睡了。
第二天,天不亮,她就被拉了起来,梳洗打扮,又换上能进宫见人的新衣裳,折腾了一早上,却连饭都不能吃,水更不能多喝,免得失礼出丑,让人看笑话。
等她见到儿媳丁氏,可以好好说话时,已经是在进宫的马车上了。
可是,丁氏不只是恐惧,还是太疲惫,却是一脸的恍惚,对她的叮嘱充耳不闻,凭她怎么说,也听不进去,马氏只能作罢。
反正有她在,出不了什么大错。
大不了,太后娘娘问话的时候,她来回答就是了。
就是不看在刘思的面上,看在同乡的情谊上,太后娘娘也得对她客气三分。
何况,她还是个老人,真有什么事,倚老卖老,撒泼打滚地糊弄过去就是了。
谁还忍心为难一个老人?
想到这些,马氏顿时淡定了。
等到了宫门口,马车才停了下来。要下车的时候,马氏狠狠地掐了丁氏一把,厉声呵斥道:「出息点,别丢我们家的脸。」
丁氏受痛回神,眼带恐惧地连连点头。
等下了马车,看到巍峨壮丽的宫墙,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心生崇敬畏惧之意,连大气也不敢喘的,丁氏更是吓得两股战战,畏畏缩缩地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这时,被太后的召见的其他女眷们,都已经在宫门口等候了,包括欧氏和顾釆屏。
顾釆屏彷佛没有看到丁氏和马氏一般,别说招呼了,连个眼神都不曾递过来一个。
好在丁氏根本没察觉,否则,她恐怕又对这个准儿媳不满了。
「咱家姓吴,乃是颐和宫里的副总管,既然人都到齐了,请诸位夫人和小姐跟咱家来吧!」这时,一名中年内侍掐着公鸭嗓说道。
等进了宫门,才发现一侧放置着一排软轿,每顶软轿旁,都立着两名身强力壮的太监。
那名姓吴的中年内侍说道:「还请夫人和小姐们上轿,别让太后娘娘久等了。这些软轿,可是太后娘娘怜你们舟车劳顿,特意命人备下的。」
「民妇(民女)谢太后娘娘恩典。」一行女眷闻言,立即感激涕零地行礼谢恩。
因为尚未对她们进行诰封,她们只能如此自称。
另外,太后看不到,她们也绝不能敷衍,这是礼数。
若是她们有丝毫不敬,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下一刻,必然就传到了皇上和太后娘娘耳朵里。
何况,昨天的礼仪,她们可都是认真学过的。
丁氏原本没反应过来,也因及时被马氏拉扯了一把,这才不曾失礼。
因为太后召见之人是有数的,轿子也是有数的,可因为多出一个马氏,软轿便少了一顶。谁让太后娘娘根本没有召见马氏呢?
最后,只剩下了满面尴尬的马氏和畏惧无措的丁氏,站在最后一顶软轿外。
吴公公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看向马氏的眼神里,隐含鄙视和嘲笑,面上啧啧有声地道:「哎呀,轿子少了一顶,这可如何是好呀?可惜准备的软轿就这些,只能委屈你们其中一人走着过去了,你们自己商量一下,谁坐轿吧!不过,一定要快,不要让太后娘娘等急了,否则,咱家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察觉到众人隐隐打量的眼神,马氏一张老脸都被丢光了,心中恼怒却不敢发出来,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握着丁氏的手,笑着说道:「你是长兴伯的亲生母亲,还是你来坐轿吧,我走过去就行。」
她脸上神色虽然和蔼,但她一双手却死死地掐住了丁氏,看向她的眼神里,也隐含威胁之意。
丁氏疼得脸都要扭曲了,却不敢呼出来,只能忍痛说道:「这怎么能行?娘是长辈,还是娘去坐轿吧,媳妇走着就行。」
「那怎么能行?」马氏虚伪地道:「太后娘娘召见的人毕竟是你。」
「我……如果娘不坐轿的话,那……那媳妇也不坐了。」丁氏惨白着脸说道。
马氏还想假意推辞,就听那中年内侍不悦地一手掐腰,尖着嗓子说道:「你们到底商量好了没有,你们不坐轿就算了,咱家让人撤掉便是,这都什么时候了,可不能再耽搁了。」
马氏打了个激灵,再不敢装模作样地推辞,急切地上了软轿。
吴公公见状,轻蔑地撇嘴,也不欲多言,抬手让人起轿。
可怜的丁氏,只能一个人跟在后面跟着,因为软轿速度较快,她不得不小跑跟上,跑得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头上的钗环都快散了。
等到了颐和宫门外的小广场山时,她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唯一的好处便是,她已经累得忘掉了进宫的恐惧,想必一会儿不会太失礼了。
等众人都下轿之后,吴公公又温和笑道:「请夫人小姐们再此稍候,顺便整理一下仪容,咱家进去通禀一声。」
等吴公公进去通禀后,丁氏连忙整理头发钗环,马氏也纡尊降贵地帮她整理。
整理好了之后,丁氏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到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仪容整洁的顾釆屏,再对比一下自己的狼狈,顿时心生不满之意。
她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刚要开口训斥他一顿,就被马氏给拉扯住了,压低声音对她道:「你疯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在这里放肆。要教训她,出宫再教训不冲。」
说完,又使眼色让她去看守在颐和门门外的红衣带刀女侍卫,威严可畏,气势逼人,丁氏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收回了目光,满腔怒火顿时吓得不知所踪。
只是她还是忍不住小声向马氏抱怨道:「娘,你瞧瞧她,我是她的未来婆母,她竟然都不知道礼让一下,大模大样地坐着软轿,眼睁睁地看着婆婆受累,这样的媳妇,就是娶回家,也必定不会孝敬长辈。」
马氏安抚她道:「你放宽心,她这样才好呢,说不定,她已经打定主意要退婚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对你?」
丁氏转念一想,好似真是这样,以前的时候,顾釆屏万万不会这样对待自己,哪次不是恭敬有加,多有忍让,怎么这次倒是不在意了?
看来,她是真不打算当自己的儿媳妇了。
丁氏满意了,也就不跟顾釆屏计较了。
颐和宫二进院的院子里,秦姝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喂小黑吃黄瓜,石桌上放置着一些当季瓜果,还有御膳房做的新鲜糕点,周边还立了一圈宫女。
小黑是个杂食动物,有一个铁胃,几乎什么都能吃,最爱吃空间产的水果蔬菜,之前,秦姝出去打仗,它好久都没有吃到,自打被接到京城后,每天都会来颐和宫讨食。
小黑爱干净,甚至还有专人伺候它,长得又神骏,又高大,只论外表,绝对是非常讨人喜欢的。
何况,它最会撒娇耍痴,动不动就要将自己的大头拱到人的怀里去,跟个撒娇地孩子一般,就是秦姝也很喜欢它。
此时,小黑头上带着一个新鲜的花环,脖子上带着一个金灿灿的御赐金牌,周围还围着一圈容貌娇俏的宫女,拿着各种美食地投喂。它嘴里正嚼着秦姝喂给它的嫩黄瓜,眯着眼睛,摇头晃脑,一脸享受的表情,表情贱得都让人想打它了。
众宫女们忍俊不已,纷纷捂嘴偷笑。
秦姝待下以宽,只要她们平时做事勤恳认真,又不犯原则性的错误,便是宽松一点又何妨?因此,并不禁止她们说话取乐,这样,宫里也热闹一点。何况,这些人都很有分寸和眼色,该做的事情、该说的话,一点都从不含糊,不该做的、不该说的,也是绝不会做。
秦姝也经常跟她们谈笑说话,宫里本就无聊,不给自己找点乐子怎么行呢?
小黑除了对秦姝和秦佑安谄媚讨好外,其他人都不屑一顾,但是对於颐和宫和里的宫女太监们,偶尔也会给个好脸色,尤其喜欢美丽的宫女拿食物喂它。
气氛正欢快,就听吴副总管进来禀报说家眷们都已经到了,秦姝才拍了拍手,带着几分欣喜说道:「她们已经来了?来人,更衣。」
因为是私下召见,又都是老乡旧识,她们此时也尚未诰封,若是她此刻穿太郑重的常服,未免有故意显摆之嫌,反为不美,倒不如穿着便服,拉拉家常,也表亲近之意,距离感也小一些。只是为表重视,还是要特意换套见客的衣裳的。
秦姝说着,便从石凳上站起身来,众宫女们也都收敛了笑意,赶紧各司其职,快速行动起来。
转眼间,被众女环绕侍奉的小黑,瞬间成孤家寡驴一个,真是好不凄凉。
秦姝的衣服,是提前就备下的,因此,很快就换好了,再添两件贵重首饰,也就行了。
等欧氏、丁氏她们这些人被请进正殿的时候,秦姝已经在前面正中的宝座上就座了。
一行人被引进来之后,头也不敢抬,眼神更不敢乱瞟,立即按照昨天宫中嬷嬷教导的礼仪参拜皇太后,口称千岁。
因为被特意教导过,大家都没出什么错,就连丁氏都做得一板一眼的。
「平身。」秦姝眼中含笑环视一周,温和开口说道。
「谢太后娘娘。」众人这才恭恭敬敬地起身,悄悄松了口气,却依旧不敢抬头,这都是被嬷嬷们特意叮嘱过的。
她们回忆着昨天才学的规矩,正想着待会儿而被太后问起时该如何回话,就听上面太后用温和地声音说道:「多年不见,嫂子们可身体可还好呀?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都不要太拘束了,我还想跟大家一起拉拉家常呢!」
秦姝从不自称「哀家」,哀家,是死了丈夫的皇后自称。只有在丈夫去世以后,皇后或太后才自称「哀家」,秦姝根本没丈夫,更没死丈夫,称呼「哀家」自是十分不妥。
听到这话,又见太后娘娘态度可亲,众人也不由稍稍放松了一些。连丁氏都觉得皇太后,也没什么可怕的了,轻舒一口气的同时,还悄悄抬头觑了秦姝一眼,显然,她已经忘记了昨天嬷嬷对她的叮嘱了。
只这一眼,她就愣住了。
怎么,几年过去了,她还是这么年轻?
还有她身上的气势,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就觉得很威严,很贵气,让她自惭形秽,不敢直视,同时也觉得她很陌生,若非她的样貌基本没变,她都不敢相认了。
她反射性地一缩脖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转念又想到自己低的儿子是长兴伯,以后自己就是一品太夫人,想必也不比太后差多少了,遂又悄悄挺直了脖颈。
秦佑安没有她儿子的辅助,能当上皇帝吗?她们出身都差不多,谁又比谁高贵?
这样想着,对於皇太后畏惧,竟然去了大半。
秦姝倒是不知道丁氏的心理活动,此刻,她正跟欧氏说话。
欧氏见到秦姝后,倒是一下子就红了眼圈,她激动地说道:「多年未见,太后娘娘还是以前的模样,见到太后娘娘好好的,老奴这心里也就放心了。」
说着,便想拿帕子拭泪,可是她刚换了新衣裳,来的时候,又忘了带帕子,想用衣袖拭泪,单着衣服太华贵了,她舍不得,只能作罢。
秦姝示意宫女给她递上帕子,笑着说道:「快抆抆泪吧,高兴的日子,哭什么?你也别再自称老奴了,以前都没见你这么矫情。赵笙争气,如今已经做了侯爷了,你这做娘的可不要丢他的人。」
「这有什么好丢人了,他就是做了公侯,我也这么说。」欧氏抆干了眼泪,闻言也热不住笑道:「当初要不是太后娘娘您收留我们,我们一家早死了,哪有现在的好日子,太后娘娘对我们的恩情,我们就是还一辈子,也还不完呢!与其回家做什么太夫人,老奴宁愿一直留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您。」
「别说傻话了,你劳累了半辈子,也该享享儿孙福了。」秦姝跟欧氏说完,又跟秦归、孙吉等人的母亲拉了几句家常。问了问她们家里的情况,又问她们在这里习不习惯等。
秦归的母亲汪氏,孙吉的母亲周氏,都恭恭敬敬地作答,她们跟太后娘娘不是特别熟悉,但她们也知道,自家儿子经常去秦家蹭饭,还受了太后娘娘很多恩惠和帮助,因此,对秦姝也是发自内心地尊敬和感激。
其他几位家眷,则是最先投靠秦佑安的那批战士的家眷,之前一直住在秦庄,丈夫也立下大功做将军,因此,得到了秦姝召见。
秦姝也都问了几句话。
她们都中规中矩一一作答,虽然有些拘束放不开,但到底没出什么差错。
直到最后,秦姝才将目光放在了刘思之母丁氏的身上,可见她对刘思之母的确不是很待见。
在看到丁氏身边的马氏时,更是在微不可查地拧了下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微笑道:「丁嫂子,最近可好呀?」
丁氏等了良久,都不见太后娘娘问自己,心里既觉得悲愤失望,又觉得委屈难过,下意识地觉得皇太后是在故意晾着自己,因此,便有些自叹自怜,沉浸在了悲伤的思绪里不可自拔,根本没有听到秦姝问话。
直到马氏狠狠拉扯了她一下,她方猛然回神,看向秦姝惶恐地说道:「太后娘娘问……问民妇什么了,我、我……我耳背,刚才没有听清楚。」规矩什么的早就忘了。
一句话,惹得众人纷纷侧目,满脸愕然。
「耳背?」秦姝收敛了笑意,打量了她一番,淡淡说道:「我看你年龄倒也不大,怎么就得了个耳背的毛病,这可不太好,要不,我请太医替你诊治诊治?」
「不用了不用了,」丁氏连连摆手说道,这时,她总算想起礼仪,方福身对秦姝行礼道:「民妇卑贱之躯,岂能劳太后娘娘费心?」
秦姝闻言,看了她一会儿,才又笑道:「这会儿看你倒是不耳背了,看来,你耳背倒是一时有,一时无的。」
丁氏闻言羞窘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觉得秦姝是故意让自己出丑,越发不忿。
至於为什么她一直觉得秦姝故意针对她,给她下绊子,让她出丑,完全是因为她觉得秦姝想要抢她的儿子罢了。
秦姝却不再管她,又看向一旁的马氏,诧异问道:「这位是……恕我眼拙,竟是没有认出来。」
马氏闻言,生怕太后怪罪,连忙上前一步,跪下叩头道:「民妇马氏叩见太后娘娘千岁。」
不等秦姝说话,她又接着解释道:「民妇乃是长兴伯之母丁氏的婆婆,只因为民妇这媳妇胆小怕事,没见过世面,不敢一人独自进宫,这才让老妇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