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朱瑄从未怀疑过周太后,一旦有了疑心,再派人根据线索去查,事情就好办多了。
说来可笑啊,周太后真的无意害死淑妃。
周太后看不惯郑贵妃作威作福,忍受不了郑贵妃取代了她在嘉平帝心目中的地位。她一辈子都在钱太后的阴影下受气,不能容忍再有任何一个女人夺走她的风头,她生了皇帝,她是堂堂太后,她才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所以当周太后得知淑妃生下朱瑄后,立刻动了心思,想利用淑妃和朱瑄来对付郑贵妃。
嘉平帝决定由郑贵妃来抚养太子。
周太后唯恐郑贵妃借此机会稳固地位,甚至凭借皇太子养母的身份当上皇后,不断派人恐吓淑妃,告诉她郑贵妃不会放过她,只要她还活着,郑贵妃就不会真心真意对朱瑄,郑贵妃近水楼台,迟早会下手害死朱瑄,即使朱瑄被册封为皇太子,他们母子依旧只是砧板上的肉,任人作践。
朱瑄找到了那个见过淑妃最后一面的宫人。
宫人经过一番严刑拷打,痛哭流涕地跪在他脚下“殿下开恩奴婢真的没有想过要害死淑妃啊奴婢只是想吓唬吓唬淑妃奴婢说的每一个字都千真万确,如果有一句是虚言,天打五雷轰叫奴婢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淑妃真的不是奴婢害死的”
朱瑄面无表情地立在幽暗阴森的刑房里,猜出了母亲的死因。
周太后的宫人奉命吓唬淑妃,淑妃果然惶惶不可终日,一面准备让朱瑄和嘉平帝相认,一面提心吊胆,怕郑贵妃下手暗害朱瑄。
等朱瑄出现在嘉平帝面前,消息没办法再隐瞒,郑贵妃果然派人到淑妃面前耀武扬威,痛骂她不知廉耻“没脸没皮的狐媚子以为这样皇上就把你们母子放在心上了白日做梦呢这后宫还是贵妃娘娘说了算你以后最好老老实实当你的淑妃,不要妄想其他,否则贵妃娘娘有的是法子整治你”
郑贵妃积威颇深,淑妃不敢分辩,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等昭德宫的宫人离去,仁寿宫的宫人扶起淑妃,泪如泉涌“娘娘,您看,郑贵妃连脸面都不要了您和太子殿下以后要怎么活啊皇上已经让司礼监拟旨了,太子殿下今晚就得搬去昭德宫。太子殿下羸弱,性子又沉静,不声不响的,就算受了什么委屈也不会开口求人。落到郑贵妃手里,哪还会有好日子过”
宫人们七嘴八舌,这个说郑贵妃手段狠辣,多少宫妃皇子死在她手里,那个说嘉平帝有多宠爱郑贵妃,不管郑贵妃做什么都不会怪罪。
淑妃面色苍白,吓得浑身发抖,她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寻常宫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保护自己的儿子。
周太后的本意只是嫁祸郑贵妃、拉拢淑妃而已,但是她低估了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
为了让朱瑄活下去,让郑贵妃有所顾忌不敢朝朱瑄下手,淑妃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她在惶恐中求认识的太监配置了毒药。
当得知册封皇太子的诏书经由司礼监和内阁的签字批发、已经昭告天下以后,淑妃心无挂念,毫不犹豫地喝下了那碗甜羹。
仁寿宫的宫人大惊失色。
朱瑄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幽幽地道“圆圆,你知道太后听说我阿娘服毒以后,第一件事是做什么吗”
不等金兰说什么,他闭上眼睛,敛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
当时淑妃并未死去,如果解救及时,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宫人惊慌失措,一面奔回周太后跟前报信,一面请人去请太医。
周太后听说消息以后,诧异了一会儿,脑中灵光一闪淑妃被吓死了不是更好朱瑄一定以为淑妃是郑贵妃害死的。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皇太子和郑贵妃势如水火,郑贵妃就算能风光一时,也风光不了一世。
一个有生母的皇孙永远不可能依靠太后,唯有真的一无所有了,东宫才会听仁寿宫的话。
周太后吩咐宫人“快派人去告诉太子这事。”
宫人愣了片刻,心底发凉。
朱瑄换上了皇太子的礼服,戴上皇太子的金冠,一身华贵衣裳,正默默盘算着去母亲面前报喜,仁寿宫的宫人连滚带爬地找到他,哭着扑到他脚下。
“殿下,淑妃娘娘不行了”
金兰听得浑身发颤,紧紧地抱住了朱瑄。
周太后要朱瑄亲眼看到淑妃的死状淑妃被她间接害死,她不仅袖手旁观,还要最后一次利用淑妃的死,让淑妃留着一口气提醒朱瑄小心郑贵妃。
唯有让朱瑄亲眼看见生母七窍流血而死的惨状,听母亲亲口说出郑贵妃的名字,他才会印象深刻,对郑贵妃恨之入骨。
朱瑄那时候才八岁呀
一阵凉风袭来,朱瑄浑身僵直,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安乐堂。
空旷幽冷、衰败残破的偏殿内,一个盛装打扮的女人躺在他面前,鲜血从七窍蜿蜒而出,双眼翻白,死状可怖。
那是他的母亲啊。
他跪在母亲面前,轻轻拂去母亲脸上的血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华贵的礼服蹭得到处都是血。
阿娘死了。
周太后居然还敢在他面前提起他阿娘
朱瑄倏地抬起眼帘,紧握的拳头挥出,砸向蒲团。
金兰立马抱住他的胳膊,紧紧地抱着,整个人坐起,用力压在他身上。
朱瑄猝不及防之下,被她压得侧倒在了蒲团上,怕伤到她,挥出的拳头停在半空。
金兰拥着他紧绷的身体,死死抱着不放手。
朱瑄僵了很久,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僵直的拳头放开,轻轻落在金兰背上,哭笑不得地抱着她坐起身。
“我没事了。”他轻声说。
被她这么一打岔,翻涌的阴暗情绪就如被碾碎的齑粉,风吹吹就散了。
金兰还是抱着朱瑄不放,小声问“五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朱瑄扭开脸,轻描淡写地说“有一段时日了。”
他本以为直到自己登基的那一天才有机会查清楚母亲的死因,为母亲雪冤,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其实一直摆在他面前。
金兰眉头微蹙“你怎么不告诉我”
听他的口气,他应该是在他们成亲以后才发现事情真相的。以前他对仁寿宫只是戒备而已,后来每次她去仁寿宫,他都会派护卫保护她,嘱咐他们寸步不离她身边。
朱瑄沉默了一会儿,握住金兰的手“圆圆,我不想让你担心。”
金兰叹口气。
他就是这样死脑筋,真正烦难的事情总是瞒着不告诉她,他想让她高高兴兴、无忧无愁,可是当她得知自己无忧无虑的时候,他却在一个人独自承受痛苦,她心里怎么可能好过
“你真是”
她心里气他的隐瞒,又心疼他的隐瞒,最后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
他隐忍谨慎这么多年,习惯事事自己扛着,不可能说改变就改变。
“下次不要再瞒我了,好不好”
她没有问他准备怎么报复周太后,不管他做什么,她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朱瑄眼睫低垂,面容温和沉静,果断地立下保证“好。”
回程的路上,朱瑄靠在车壁上睡了过去,熟睡之中,依然掩不住眉宇之间的疲倦之色。
金兰摸了摸他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热。
一番长谈,逼迫他诉说他心底最痛苦的过往和掩埋最深的秘密,他实在太累了。
金兰没有吵醒他,搂着他躺下,让他枕在自己的膝上睡,这样舒服一点。
他喜欢她身上的味道,下意识蹭了蹭她。
金兰微微一笑,俯身亲朱瑄的眉心。
暮色沉沉,马车迎着金灿灿的霞光驶进恢弘庄严的大内宫城。
早有人焦急地等在正殿外,远远看到马车,派人过来禀报“殿下,书阁那边有人求见。”
金兰不想吵醒朱瑄,掀开车帘小声问“是不是要紧的事”
来人和扫墨低语几句。
扫墨迟疑了一下,抱拳答“殿下,求见的人是罗统领,他亲自来的,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
金兰怔了怔,罗云瑾求见朱瑄做什么秉笔太监亲自来东宫求见,应该不是寻常琐碎小事。
如果是朝堂大事,那不能耽搁。
金兰只得柔声叫醒朱瑄,捏捏他的脸,“五哥,回宫了。”
朱瑄眉峰轻皱,在她膝上睁开眼睛。
扫墨又禀报了一遍。
朱瑄揉揉眉心,道“让他去书阁等着。”
扫墨领命而去。
朱瑄先送金兰回寝殿,看她安置了才转身去书阁。
金兰洗漱换衣出来,头发湿哒哒的,坐在窗前。宫人洗了手,为她涂抹郁金油,每一根发丝都抹得顺滑油亮。
一道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小满捧着托盘走进隔间,盘中一只金黄饱满的南炉焖鸭。
金兰诧异地问“这是御膳房做的”
小满笑眯眯地回答说“回殿下,不是御膳房做的,是外头买的。上次的焖鸭您没吃着,今早出宫的时候千岁爷特意吩咐人去城南守着,等回宫的时候让他们买几只刚刚出炉的带回来,您看,这鸭皮焦脆,还热乎着呢”
他居然还记得南炉鸭的事。
金兰呆了一呆,心里五味杂陈,酸酸涨涨。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