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瑄双眉略皱,沉默着抽走大靠枕。
金兰放下书,笑道“罢了太子爷去别的地方坐一坐罢吵着我看书了”
朱瑄撩起眼帘看她,黑幽幽的眸子,目光清冷,薄唇轻抿。
一个字不说,轻颤的浓密眼睫透出几分委屈。
金兰扶额,叹口气,身子往后一靠,轻轻砸在朱瑄胸膛上“待会儿不许嫌我沉”
朱瑄搂住她,低头亲她眉心。
金兰看了会儿书,眼皮发沉,身后朱瑄怀抱温暖,还时不时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她不知不觉靠着他睡了过去。
朱瑄低头看她,拿走她手里的书,扯起锦被盖在她身上,让她依偎着自己睡。
他一手揽着熟睡的金兰,一手拿着书,翻页的时候就低头亲一下金兰的发顶,她发间满是淡雅的茉莉清香。
烛火摇曳,滴漏声声。
帘外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珠帘掀开一条细缝,扫墨朝朱瑄抱拳行礼,黑暗中眸子里闪烁着焦急之色。
朱瑄放下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扫墨躬身退了出去。
朱瑄慢慢坐起身,扶着金兰躺回枕上,拿锦被从头到脚严严实实裹住她,下了罗汉床,转身抱起她。
宫人走在前面,次第掀起一重重帐幔,恍若潺潺流动的云霞。
朱瑄抱着金兰送回拔步床上,坐在床沿边,给她解开襟前金扣,脱下睡鞋,盖好锦被。
金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朱瑄按了按被角“你困了,先睡吧。”
金兰含糊地应了一声,合眼睡去。
朱瑄摸了摸她的脸,坐着看了一会儿,起身出了内室。
扫墨在屏风外面等着,小声道“千岁爷,保定府那边好像出事了。”
烛心火焰猛地跳动了几下。
朱瑄回头看一眼内室低垂的厚重帐幔“什么事”
扫墨答道“老四和老五去保定府帮着审讯那两个活口,不管有没有查出什么,前天就应该有消息送回来,小的却一直没收到回信。”
朱瑄问“罗云瑾那边呢”
扫墨顿了一下,道“罗云瑾也杳无音讯,司礼监那边也急了,连派了几波人出京。”
罗云瑾以勘察周家占地之事为借口出京,其实暗地里去了保定府。他手段毒辣,精通各种刑讯,按理来说最多三天就能逼问出结果。这一次他亲自出马,却迟迟没有回信。他的人手已经乱成一团。
朱瑄眉头轻皱。
罗云瑾武艺高强,等闲人困不住他,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
之前他怀疑逼死薛侍郎的人要么是工部的上司,要么是司礼监的太监,现在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朱瑄沉吟片刻,道“再派人去保定府不必管那两个活口,先找到罗云瑾再说。”
扫墨应是,问“千岁爷,要不小的去保定府走一趟小的常和罗云瑾打交道,其他人未必了解罗云瑾。”
朱瑄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你留在京中保护太子妃。”
扫墨应喏,正要退下,朱瑄叫住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扫墨心中一凛。
朱瑄在帐幔外站了一会儿,转身掀帘入帐。
熟睡中的金兰感觉到身边窸窸窣窣的响动,翻了个身,摸到朱瑄的胳膊,“出什么事了”
她好像听见扫墨的声音了。
朱瑄搂住金兰,淡淡地道“没事,工部的几件琐事。”
金兰抱紧他,又睡着了。
赵王和赵王妃弄瓦之喜,不管夫妇俩私底下怎么想,洗三那天,还是得按规矩大宴宾客。
到底是头一个孙女,嘉平帝拨冗出席洗三宴,亲自给孙女起了个很喜庆的名字朱福禄。
宫人脚步轻快,走进内室给赵王妃道喜。
郑贵妃哈哈大笑,转头和身边人说“大姐长大了一定会抹牌”
福禄寿喜寓意吉祥,也是花牌的一副对子,妇孺皆知。
众人都笑了。
赵王妃头裹包头,靠坐在床榻前,听到外间郑贵妃取笑朱福禄的名字,眼皮抽动了两下。
看她脸色不对,进宫贺喜的赵家人赶紧按住她“可别为了这个和贵妃娘娘置气,娘娘只是说玩笑话罢了,今天这么多人来道贺,人多眼杂的,你好歹笑一笑”
赵王妃扯了扯嘴角,笑得勉强。
金兰没有进里间,送了几样金锁金项圈之类的寻常礼物,坐在外面明间吃茶。
德王妃、庆王妃和其他几位宫嫔围着她说话。
宫人布置好香案,供奉神像,安设金盆,周太后领着宫眷命妇们齐至正堂。鼓乐齐鸣,礼官和女官站在堂前大声祝祷,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前头忽然一阵人头攒动。
欢快的奏乐声停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看,忐忑不安。
周太后唬了一跳,问宫人“外头怎么了”
宫人出去打听情况,不一会儿折返回来,笑容满面地跪倒在堂前青砖地上“回老娘娘,济宁府送来捷报,新河旧河疏浚沟通,两河工程顺利竣工,圣上龙颜大悦,正在封赏朝臣呢”
众人悄悄松口气,原来是喜事。
周太后哪里知道两河工程是什么见宫人满脸堆笑,知道一定是好事,也就没有多问。
众命妇向周太后道喜“老娘娘,今天可是双喜临门啊”
一时之间,人人喜气盈腮,几百道视线霎时都汇集到了金兰身上。
两河工程竣工,皇太子立下大功,嘉平帝圣心大悦,今天这场洗三宴,完全被东宫抢走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