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听懂了任老板话里的威胁之意。
若是一直拿着同一个把柄要胁,谁都会狗急跳墙的。做人,必须适可而止。
*
Y省边陲W市郊区,两个年轻的男人开着车在有些坑坑洼洼的公路上生死时速地逃亡。
他们的身后,两辆面包车紧追不舍,里面都是宣鸿制药的打手。
“快!把东西传给单先生!”开车的男人催促着旁边的同伴。
同伴是个二十多岁,留着长头发,还有一圈颓废胡须的男人,他此时正抖着手,将针孔摄像头里的SD卡放进读卡器,往笔记本上插。
他虽然很紧张,动作却很快,没过多久,笔记本上就显示出邮箱页面的传输画面。
有心人一看便知,那邮箱是属於国内打假斗士单天祥的。
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是单天祥新聘请的助手,一个是在药材辨别上有奇才的药师,两人都对国内中医现状十分不满,觉得中医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太多了,真正有用的却很少,给了骗子们极大的生存空间,利远大於弊,与其留着它危害社会,不如直接取缔。
所以对於勇敢站出来,扛起反中医大旗的单天祥,两人都十分佩服。
第一波反中医潮的舆论风向,在那个所谓的神医叶明雨的引导下,败下阵来,两人都十分不忿。
所以,当单天祥找上他们,委托他们前往国内十大中药饮片制造企业宣鸿制药进行暗访时,两人怀着一种殉道般的心情,踏上了Y省的土地,在潜伏了半个月后,拿到了很多证据。
他们知道,当这些制假的视频加工后流传出去,民众对中医的信任肯定会下降到谷底。
有个别神医又怎样,医生开了方子,拿去抓药,药是假的。
有的是拿品质不合格的药材充数,有的是拿便宜但外形相近的药材冒充,有的甚至直接是面粉石灰制作的,药材商人们只管盈利,何曾管你患者吃到的药是不是有效,是不是有毒。
连宣鸿这样的大企业都存在如此多的制假现象,更何况其他小管道呢。谁敢肯定药房和普通医院的饮片一定是合格的?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弃用中医,改吃西药。
国家不愿意取缔中医没关系,他们将作为推手,让市场把中医扔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哐地一声巨响,车子在转弯时不慎撞上路边的护栏,两人的头都被磕破了,血流如注。
传文件的年轻男人名叫左小虎,在血液模糊了的视线里,他看到传输完成的字样,不由心头一喜,立刻点下了发送,并关闭了流览器。
他们的流览器是无痕模式,只要使用后关闭,别人就不知道他们之前打开了什么网页。
做完这些,他才放心地昏迷过去。
昏昏沉沉中,仿佛被人拖下了车。
不知过了多久,被兜头一盆冷水泼醒,人已经在一间废弃的仓库中了。
水里仿佛加了盐,浸润得伤口如刀割一般疼痛,他的头脑也瞬间清醒过来。
一个戴着墨镜,脖子上是手指粗细金项链的光头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他们那台已经被撞坏了一角,却还坚强地没黑屏关机的笔记本。
“你们两个臭小子,真是活腻了!竟然敢到任老板的药厂偷拍!”光头狠狠地在他身上踢了一脚。
“快说,这些资料,你们是不是备份了?还是发给了其他什么人?”
“没有,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左小虎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吃力地道。
“没有?”光头恶狠狠地盯着他,突然又飞起一脚踢在他肚子上,“你TM骗鬼呢!SD卡就插在电脑上,你们还打开过流览器,还说没备份!”
“真的……没有,你们追得那么急,我们怎么可能来得及备份!”左小虎坚持没改口。
他不能让单先生那样勇敢而值得敬佩的斗士,暴露在危险中。
不管怎么样,都必须扛下来。
但显然对方并没有相信他的话。
“不说是吧,好,我看你能扛得住多久!”
左小虎已经做好了要被毒打的准备,却没想到光头只是拍了拍手。
片刻后,外头被带进来一个枯瘦如柴的男人,左小虎第一眼就看到,男人脸上和短袖短裤露出的四肢上那十分显眼的,密密麻麻的红色丘疹,不少地方溃烂了,流着让人恶心的脓液。
又有人拿进来一支注射器,紮进男人手腕,抽了半管血。
光头戴着手套,接过注射器靠近了左小虎。
“他呢,是得了爱滋病的,你说你要是注射了他的血会怎么样?”光头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居高临下地道。
左小虎看着那满身丘疹的男人,不由打了个寒战。
他是学医的,自然知道爱滋病的传染途径,血液传染是百分之百的,几乎不可能幸免。
但对於这次行动的危险性,他早就有所预料。
一个中医的庸医,因为假药,延误了他父亲的病情,让父亲从一个感冒造成的肺炎转变成真菌性肺炎,从而导致了死亡。母亲因为父亲的死精神失常,过马路时被直行的大货车撞死。
他好好的一个家庭,因为该死的中医家破人亡,叫他怎么能不恨。
能铲除中医,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所以,他绝对不会将这样的危险,带给那位一心为民,勇敢站出来反对中医的单先生。
光头见他一脸决绝的神情,脸上露出恶毒的笑:
“既然不肯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就猛地把注射器紮进了左小虎的胳膊,将半管血全部推了进去。
左小虎闷哼一声,看到已经空了的注射器,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听说爱滋病阻断药在七十二小时内有效,你还有反悔的机会。”光头男在他耳边蛊惑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