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白衣

在这无比混乱的时刻，汽车的轰鸣声由远至近，尤利娅归来了。

车刚停稳，尤利娅就连忙跳下车帮忙搬运屍体，一边搬，她一边和风默汇报情况：

「风默，那个香肠工厂里的食物昨天晚上已经就被搬空了，现在工厂里也没有一个人，一切进行顺利。现在有一个问题——那些机器开启之后都是自动运行的，我没办法让机器停下来，目前屍体还在搅拌状态，但十几分钟后可能就会在流水线上自动变成香肠。」

听到尤利娅的话，正在一同搬屍体的江水寒微微一怔，半眯着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些。

钟灵则用惊恐又嫌弃的眼神看着尤利娅，然后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一具屍体，她没出息的干呕了起来。

为了完成任务，把屍体搅碎，这个没有办法，钟灵还能忍受的了。

但变成香肠？这就太挑战她身为一个正常人的忍耐极限了！

风默倒是笑容不改，依旧平静淡定：

「那也挺好的，更方便。来，让钟灵和江水寒搬屍体，你陪我捉狗。」

现在这条街上，依旧不死心的动物还有三四十只，林越正在和这些动物对峙着，双方试探了几个来回，疲倦的林越也没能杀死几只动物，不过那些普通的猫狗也很难弄破林越的皮肤。

风默走到林越身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林越毛茸茸的脑袋，熊猫的毛和他想像中不太一样，并不柔软，有点粗糙，甚至扎手。

感受到自己的头被风默摸了，林越有些不爽，甩了甩脑袋，把风默的手甩掉，怒视风默。

风默温柔一笑：

「累了吧？你去休息一会儿，剩下的交给我。」

林越默默走到林阳阳身旁，用鼻子拱了拱妹妹的胳膊。

林阳阳会意，连忙催动治疗卡片，将林越身上的伤都治好。

治好伤之后，林越走进临街店舖里，变回人形，顺便穿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当他收拾好一切，从店舖里走出来的时候，却看到了让他意想不到的场面——

风默和林阳阳一人抱着两条狗，狗挣紮着，他们则正在用不知从哪儿蒐罗来的胶带封住那些狗的嘴巴。

他们动作迅速，甚至听不到几声狗叫。

而钟灵和江水寒那边，则继续处理着剩下的十几具屍体，尤利娅再来一次应该就能一口气全部运走了。

封完狗嘴，风默和林阳阳开始捆狗腿，把那四条狗都捆的和粽子一样，动弹不得。

在一旁的地上，还躺着另外六条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小型犬。

风默和林阳阳的行为让林越非常纳闷。

但很快，他脑子就转过来了，知道了他们俩的目的。

林越皱眉，走上前：

「你们想把香肠喂给这些狗？让它们变异，再杀了它们取异能晶核？」

他虽然对屍体不抱什么道德负罪感，但摧毁屍体是一回事，主动把屍体喂给动物吃，催化它们变异，又是另外一回事。

虽说本质上可能也没什么区别……但，林越意识到，自己其实还是会有负罪感的，在他看来，摧毁和把它们当食物，完全不是一回事。

前者，就算绞成碎末，身份也依旧是人的屍体。

后者，就成为了食物，摆脱了「人」的属性。

风默一眼就明白了林越的纠结之处在哪儿，他笑着将打包好的狗扔在一旁：

「我们本来是打算用钟灵的兔子的，但钟灵说那些兔子是卡片能力，不算动物，十分钟之后就会消失，肯定无法拿来催化。」

看着地上的狗，风默问林越：

「你是更同情这些死人，还是更同情这些活狗？其实我觉得这些狗好像更可怜一点。」

风默的问题问的林越一愣。

然后他才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现在这些狗也拥有了和人类相当的智慧。

它们不再是呆萌的宠物，它们也会思考，也会恐惧，也会明显的表现出对生存的渴望，也拥有人类的一些意识。

而它们为什么会那么容易被刚才那只变异狗怂恿呢？

八成也是因为它们渴望得到力量。

所以它们义无反顾的冲上来，明知林越他们和普通人不一样，比它们强悍太多，它们也敢上来抢食，它们想变强，它们应该也知道自己的小爪子和小牙齿肯定无法和人类的武器对抗，它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进化！

吃了人肉就有可能变异，如果那些NPC人类也知道这一点，他们甚至有可能会跟着一起吃！

这么一想，它们确实也很可怜。

现在被风默绑住的那十条狗，应该十分恐惧，因为它们接下来无论是变异成功还是变异失败，等待它们的都是死亡。

而在林越他们的角度来说，它们也的确该杀，既然已经做到了现在这一步，他们就不可能再放过这些格外记仇，会报复的动物。

而且……林越发现自己也没有资格阻止风默他们这么做。

风默、江水寒、钟灵迫切需要提升自己的力量，拿屍体催化动物的异能，不道德，有些邪恶，但那些人并不是他们杀的，其实也不算罪大恶极。

而他们如果不尽快提升实力，他们也会死的很惨，这个轮回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从某种方面来说，风默、钟灵、江水寒三人更能对这些追逐力量的猫狗感同身受。

每一层思考，都让林越感觉到更加无奈。

是对大环境的无奈，也是对轮回世界规则的无奈。

短短数十秒内，林越经过了一番心理挣扎。

风默微笑看着他，江水寒的眼神也变得严肃了许多，钟灵则一脸无奈和忐忑。

看来，只有钟灵还过不起心里那道槛，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她正在期待着林越的意见。

如果林越也支持他们的做法，那她就毫无顾忌了。

感受到钟灵的忐忑之后，林越恢复了平静，面色冷淡：

「你们的事我不参与，不赞同，但我理解你们，也不会阻止。因为如果我现在战斗力也只有30点的话，我可能也会这么做。」

风默微笑不语。

钟灵脸上的表情也瞬间轻松了不少。

林越也不是像他表现的那么冷静，在风默、林阳阳、钟灵、江水寒们打包屍体和狗的时候，林越走到一旁，默默抽起了烟，平复自己杂乱的心情。

抽到一半的时候，林越抬头看了一眼对街小巷里的三楼阳台。

他注意到很多NPC透过窗户看着他们刚才的举动，而刚才那个拿花瓶砸过他的女人，也站在阳台看着他。

她的表情有些复杂，林越说不清那表情是感谢还是恐惧。

她看着林越，林越也看着她，两人对视了十余秒。

就在林越对她产生了警惕的时候，那女人鼓起勇气，用不大的声音问——

「你好！我能下来和您说几句话吗？请您不要伤害我！」

林越眯眼看着她，点了点头。

两分钟后，那个女人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动作小心翼翼。

为了保证安全，在那女人走到巷口的时候，林越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用英文命令她：

「站在那里。把你的左手手背给我看。」

女人愣了一下，及时收住脚步，然后将自己的两只手手背都亮给了林越看。

确认没有轮回者刺青印记，林越就放下心来：

「有什么话？说吧。」

虽然脸上表现的风平浪静，但林越已经做好了随时反击的准备，也开始密切观察着周遭的动静。

不过这女人好像并没有恶意，她望着林越的脸，试着用比较亚洲的方式做了个道歉姿势，双手合十对林越鞠了一躬：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扔那个花盆，就是为了提醒你们不要再停留在这里，可是我害怕那些动物报复，不敢直接告诉你们……现在它们走了，我才敢出来说，真是对不起。」

林越表情稍微缓和了些，点点头：

「没什么，我理解你们。」

女人很体贴，用尽量慢的语速，和一些更为易懂的单词，和林越进行着沟通：

「其实我们这条街昨天来了很多陌生人，他们都有一些特殊的能力，一开始他们杀了我们很多人，我们很害怕，但后来不知为什么他们就停手了，没再伤害我们，只是挑了些临街的房子住了下来。后来，当动物开始变异，那些人被动物杀了大半，还有一些逃掉了。」

林越恍然。

难怪这条街没有轮回者，清静的不像话。

不过，还是有一些疑点。

林越问那女人：

「那条幽灵狗是这么回事？」

女人显得有些恐惧，她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塞在了旁边的墙缝里，转身离去。

林越不知是否该信任她。

想了想，林越还是决定冒险走过去看看那张纸条，整条街的情况他已经观察的差不多了，被伏击的概率非常小。

还好，他的直觉是对的，没有受到任何伏击。

林越顺利的拿到了那张纸条，展开，上面写着几行娟秀的字——

【那条狗和一个女人结成了搭档，那女人是一个和你们一样的人，拥有特殊的能力，那些白布就是被他动过手脚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或许就在暗中观察着你们，也或许已经离开去杀更多的人了。】

林越抬起头看着三楼的那个窗口，想和那个女人道个谢。

但等了几分钟，那个女人也没有再露脸。

这时候尤利娅又回来了，只要他们在车里挤一挤，就能将这些屍体和狗一次带走。

林越也跟着挤上了车，几人一起前往香肠工厂。

……

当林越他们走远，刚才那条小巷里走出了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衣服的款式很特殊，有些像定制版的高级厨师服，流畅的线条，有几分风衣的感觉。

在如此肮脏的环境之中，他的衣服却始终保持着一尘不染。

这男人是个白种人，面容清朗，一双眼睛却散发着扭曲和疯狂的气息，那一双邪恶的眼睛让人很容易让人产生畏惧，也会忘记他清俊的相貌，觉得他格外丑陋可怕。

幽灵体质的变异犬跟在他的身后，摇晃着尾巴，看起来很高兴。

男人左手手背有一枚轮回者刺青，他用烙着刺青的手紧紧抓着一个女人的胳膊，而那个女人，就是刚才过来给林越通风报信的女人。

女人哭成了泪人，她语无伦次的求着饶：

「求求你！我真的没有告诉他们你对我邻居做的事，请你不要杀我！我只说了有一个人和那条狗结成了搭档，而且我故意说的是女人，他们绝对不会想到你的！不要杀我……」

看到这女人哭的如此凄惨，男轮回者的眼神里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死水一潭。

他彷佛没听见女人说的话，而是自言自语起来，轻轻舔着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