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血屍

林越在前面走着，观察着他身边经过的所有人。

这个医院的气氛非常正常，就像是最普通的医院。

海螺医院内的路标还算清晰，林越跟随着路标，很快就找到了住院楼。

医院这种地方人来人往，看守也不会太严格，林越几人一路上没有被任何保安拦住，就这么畅通无阻的走进住院楼。

在路过一个垃圾桶的时候，林越看到垃圾桶旁放着一个空果篮。

拾起空果篮，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水果装满，林越假装自己一行人是来探病的，只是暂时迷路，找不到病房。

提着果篮经过长长的病房走廊，林越提着果篮，光明正大的查看着病房上的患者名。

在那张照片上，白馨倩的母亲胸前贴着一张住院信息，里面就有她的名字，叫张慧宁。

只要按照这个名字查找，应该是对的上号的。

住院楼内也比较正常，医护人员都是同样忙碌的，患者和家属则是各有特点。

现在是晚上九点，很多人还没有入睡，医院里有些热闹。

那些患者和患者家属因为自身情况不同，表现出来的情绪也不同，他们或平静、或呆滞、或烦闷、或暴躁、或喜悦……每个人散发出的气息都很真实，不会因为是NPC就显得格外冰冷。

林越其实已经很久没看到过NPC了。

从一开始进入轮回世界，他就没怎么见过正常的NPC，在上一个世界里，大部分NPC都被轮回者们杀光了，而且那个世界的NPC也都是外国人，林越没什么亲近感。

这里的NPC就不同。

他们就像是最普通的盘古国人，各种带着方言味的普通话、他们的衣着风格、他们口中谈论着的明星名字、正在谈论的饮食禁忌……都和林越曾经生活过的现实世界相同。

这种久违的人间烟火气，让林越感觉非常怀念。

林阳阳也和哥哥有同样的感受。

不，其实林阳阳的感触比林越更深。

林越在轮回世界只困了几个月，而林阳阳，已经被困两年多了。

光怪陆离的轮回世界，纸醉金迷的极乐城，那些都不是现实。

而这间医院，让她重新触到了真实。

曾经让她厌恶的那种异样视线，好像也显得没那么讨厌了，路人瞧她，她能忍耐，也不会生气。

小泉刚刚进入轮回世界，所以没有和林越兄妹类似的感触，他很平静，对周遭的一切无感，眉头一直皱着，好像谁欠了他钱似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对白人夫妇在这种环境之下，更多的则是好奇，因为他们此前并没有去过盘古国，盘古国人的行为习惯，在他们看来很新鲜。

不过，林阳阳的外表太扎眼了，哪怕她已经做了遮掩，还是无法彻底盖住自己的白发。

白人夫妇也同样有点显眼，还好盘古国重贸易，对其他国家的人没什么敌意，外国人也见得多了，顶多就是扫一眼，然后低声议论几句，不会因此对玛格丽特和安东尼太过关注。

因为战斗力有50点的原因，林越和林阳阳听觉比较敏锐，就算不想关注，一些闲言碎语还是会时不时飘进他们俩的耳朵——

「老公你看，那有俩外国人啊！长得真胖……」

「白种人嘛，生活环境好，都那么胖。」

「那个小姑娘也是白种人吗？感觉又不太像……你看她眼睛好大，整过容吧？」

「应该也是白种人吧……她皮肤也挺白的，白的有点不正常。」

「那不一定，兴许是白化病，不然来医院干什么……」

「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应该是她爸爸吧？还有个小的，带着俩孩子不容易啊，也不知道他们妈在哪儿。」

「他们的妈肯定住院了呗，不然来医院干什么……」

「你刚才不是还怀疑那女孩有病吗？现在又怀疑她妈？」

「我看她爸也像有病的样子呢！你看他一直脸色不太好，冷冰冰的，不然来医院干什么……」

「……」林越听见了他们的议论，觉得有些好笑。

这种闲话，搁在以前会让林越厌烦皱眉，但现在听着，却觉得格外的亲切。

正常的人本来就喜欢无聊的时候点评别人，聊聊八卦，大部分的人也是说完就忘了，不会真的去思考那么多，只当是一种排解情绪的方式。

轮回世界的那些轮回者早就在各种压力之下失去了这种八卦的能力，他们怕言多必失，怕隔墙有耳，就连在极乐城的网络世界里都是实名制的，他们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的名声，大部分人话只敢说三分，根本不敢再如此坦诚。

因为轮回者之间如果嘴碎一句，是真的有可能被杀的。

林越离开一号住院楼，那对小夫妻的八卦声也渐渐远去。

他知道自己这一行人的搭配看起来有点古怪，会引来一些议论，不过为了安全，林越还是决定就这么共同行动，尽量不要分开。

在将一号住院楼都检查了一遍之后，林越四人还是没能找到白馨倩的母亲，他们就去搜索二号住院楼了。

在经过二号住院楼的厕所时，小泉说要上厕所，林越就停下来，让整个小队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男厕不需要排队，女厕所前却大排长龙。

那边的林越几人已经从厕所里出来了，林阳阳和玛格丽特还在排队。

排着排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过来和林阳阳搭话：

「小妹妹，你得的这是什么病？是白化病还是白癜风啊？」

林阳阳扫了一眼那女人，她头发有些凌乱，粗糙的妆容似乎只是为了掩盖疲惫，但还是盖不住她眼中的乏意。

林阳阳有点害怕这个女人突然变成鬼，她倒退半步，谨慎又礼貌的微笑回应：

「我是白化病。」

反正她的相貌是比较接近白化病的，普通人其实分不太清楚。

那个女人点点头，若有所思：

「白化病啊……我女儿也有白化病，所以我看你就特别亲切。你看，这是我女儿的照片！」

说着，女人就从挎包里取出了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林阳阳看。

林阳阳看了一眼照片。

照片上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苍白的肤色，血红的眼睛，白色的睫毛和头发，和老人的白发稍微有些不同，她的头发是带着点米黄色的，很浅。

女人看着林阳阳，她的眼神很慈爱，伸出手似乎是想下意识的摸摸林阳阳的头发，但手抬到一半就回味过来不对，及时收了回去。

林阳阳也被她伸出的手吓了一跳，身子向后缩了一下。

女人连忙退后两步，连连摆手：

「不好意思啊，看到你我就想起我女儿，就想伸手摸摸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女儿……唉，病的太厉害，得了皮肤癌，前几天刚走了，我今天来是取押金的……唉，赚钱赚的再多也没什么用，买不了人命。」

看到女人的眼里开始有泪光，林阳阳叹了口气：

「姐姐，你别太难过了……」

女人抹着泪，又忍不住对林阳阳倾诉起她的思念来。

林阳阳见她可怜，就耐心的听着，安慰着。

她明知道眼前的只是个NPC，但这个NPC所散发出来的情感很强烈，让林阳阳也有些同情感动。

当林阳阳和这个女人聊起她女儿的时候，旁边男厕的林越带着汪思辰出来了。

汪思辰眼中的世界都是那么诡异，上个厕所就像是进了一次地狱。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眼里的世界变得更加恐怖。

改变的不光是人，就连建筑物和各种物体都开始改变了！

便池是用骨头拼凑成的，厕所的地上堆满呕吐物和诡异的肉泥，便池里流出的水也是血水。

汪思辰很害怕，而林越几人的表情还是那么淡定，这让汪思辰觉得格外委屈。

难道只有他害怕这些吗？

还是说，只有他能看得到这些？

汪思辰终於憋不住了，他洗完手，就拽了拽林越的袖子，带着哭腔问林越：

「叔叔，这里是地狱吗？怎么到处都是怪物？现在墙也变成了肉墙，地板也变成了肉做的地板，只有你们几个是正常的！」

地狱？

到处都是怪物？

因为有林阳阳那个例子在，林越只愣了一下，就大概明白这个汪思辰遇到的是什么情况了。

林越摸着汪思辰的头，温和的问：

「你把你看到的世界说给我听听。」

林越猜想：没准这个汪思辰看到的世界，会和之后的任务有关。

汪思辰环顾四周，表情很委屈。

他指了一下林阳阳面前的那个怪物，和林越形容起来：

「小姐姐前面的那个怪物……是个女怪物，它有咪咪……六对咪咪，都长在头顶……」

汪思辰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小泉就「噗嗤」一下笑出声了——

「熊孩子，这么小就这么好色！还六对咪咪，你是不是饿了想吃奶啊？！」

林越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个口罩扔给他，眼神锋利如刀。

小泉「呃」了一声，被林越的眼神震慑到，默默捡起林越丢给自己的口罩，戴好。

让小泉闭嘴之后，林越拍了拍汪思辰的肩膀：

「别怕，继续说吧。」

小男孩乖巧的点点头，继续磕磕绊绊的形容起来：

「那些怪物都是肉长在外面，骨头也挂在肉上，小姐姐前面的怪物后背上有两排牙齿，好像是狗的牙齿吧……牙齿包着一张嘴，那张嘴里含着……1、2、3、4、5、6……含着七颗头，光秃秃的，耳朵很大，嘴很尖，好像是狗的头。它是人的样子，也是两条胳膊两条腿，头的位置是一团白色的毛，胸口长着眼睛，还有爪子和尾巴……」

说到这，汪思辰显得有些困惑。

他挠了挠头：

「这个怪物好奇怪……其他的怪物都没有尾巴，只有它有……」

这个怪物很特别？

汪思辰在说的时候，林越一直试图想像那个怪物的模样，大概能猜出是多么丑陋可怖了。

可是为什么，在汪思辰的眼里，只有它有尾巴？

小孩说这怪物背后长着狗的牙齿……但他才七八岁，应该分不太清楚犬科动物，会不会是狐或狼呢？

不同的动物，可能代表着不同的提示，这个还是马虎不得的。

可惜，一切都只是猜测，林越又看不到那怪物，而汪思辰已经尽全力在描述了，苦於年幼，他能传达出来的信息很有限。

总之，既然这个怪物很特别，那，还是尽量别让林阳阳和它接触了。

而在林越的眼中，林阳阳明明在和一个面色和善的女人聊天，两人的聊天内容也挺正常的，似乎是在讨论一种病。

但……林越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

那个女人的眼神……怎么说呢，看起来是悲伤的，可林越不知为何却读出了一种暗藏着的狂热。

林越感到有危险，招呼林阳阳：

「阳阳，你过来一下。」

正在排队的林阳阳有些懵，前面的队伍已经排到她了，她指了一下厕所里面：

「哥，等我上完厕所再过去。」

好不容易排到了，就这么走，那她之前的时间就白白浪费了。

林越深深皱眉，轻叹，点头。

林阳阳和那个痛失爱女的女人简单聊了几句，最终给了她一个自己的电话号码，结束了对话。

那个女人怜惜的看着林阳阳，见她去了厕所，女人就默默的走到了走廊里，倚着墙，掏出手机，开始玩起手机。

林越一直盯着这个女人的动作。

表面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他注意到，那个女人的手指隔两三秒会滑动一下手机屏幕，这证明她正在看照片。

看着看着，她的眼里开始泛起泪花，应该是回忆起了什么让人伤心的东西。

这个女人离开之后就再也没看过林越他们这边的方向，看来，这个女人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身旁的汪思辰还是一脸惊恐，现在他摊开来说了，就不再假装坚强，他用力抱住了林越的胳膊，无助的倚靠在林越身上，寻求一点安慰。

林越拍拍他的小脑袋：

「你别害怕，叔叔看到的世界是正常的，帮不到你什么，不过你阳阳姐的眼睛也能看到一些特别的东西，一会儿你和她聊一聊。」

汪思辰点头如捣蒜。

几分钟后，林阳阳出来了。

林越将林阳阳叫到身边，带着队伍一起去了楼梯拐角，这里没人，可以说一些只有他们才懂的话。

他小声和林阳阳说了一下汪思辰的情况。

听完汪思辰的情况，林阳阳看他的眼神变了，多了几分心疼。

这孩子的遭遇，和她一样……不，是比她还惨。

起码林阳阳看到的世界虽然是卡通化的，但都是和实际情况差不多，传递出来的气氛也和正常人看到的没什么区别。

而这个孩子眼中的世界，根本就不是他这种年纪的人能忍受的啊！

她给了汪思辰一个拥抱：

「对不起啊，小弟弟，我看到的世界也没有你形容的那么恐怖，不过，姐姐懂你现在有多害怕，姐姐也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这样……我们找个东西把你把眼睛遮起来，这样就不会太害怕了。」

这招是林阳阳当初无法适应所见世界时，用过的招数。

那时候她在极乐城里，每天早上吃饱喝足，她就开始遮住眼睛做一些不需要视力也能做到的事，听音乐、学习新的语言、学习乐器……

虽然是自欺欺人，但当眼睛被遮起来时，她能得到短暂的宁静。

在获得了短暂的宁静之后，她就能获得一份勇气，有勇气面对摘下眼罩之后的视觉变化。

汪思辰点头，接受了林阳阳的这个建议。

林越用裤袋做掩饰，在自己的空间戒指里搜索了一番，取出了一卷纱布。

用纱布绑在眼睛上，就当是眼睛受伤了，在医院这种地方，这种模样也不会太奇怪。

林越将纱布缠在汪思辰眼睛上。

缠了两圈，林越问他行不行，汪思辰小声抱怨，似乎是对这个纱布的质量很生气：

「怎么还是能看到啊……」

林越看着纱布，这个从加油站便利店顺出来的纱布孔洞太大了，再稍微宽点都能当渔网袜用了。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个纱布缝隙太大了，我多给你缠几圈，忍忍吧，听话。」

汪思辰点头。

直到缠了十几圈，汪思辰才说自己彻底看不到怪物了，林越剪断纱布，在汪思辰的脑后打了个死结。

结果这纱布质量确实不太好，很松，明明打的是死结，汪思辰轻轻晃了一下脑袋，这个纱布就开始松脱了。

林越只能安慰汪思辰：

「等一会儿我们在这个医院里给你找一些质量好的纱布。」

汪思辰点了点头。

结果这一点头，眼上的纱布就又松了一点点，他不敢再点头了。

玛格丽特和安东尼这对夫妇全程都是困惑不解的。

林越几人说的一直都是盘古国的话，他们俩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