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石头想伸手,但不能动,最终脑袋在我掌心蹭了两下,骂道,「我乐意。」
噩梦终归会醒来,痛苦会解脱。真正到了生死关头,我终於不再觉得禽兽可畏,也不想懦弱逃避,头脑中一片清明,不再害怕,只有平静。
我抆干所有眼泪,像聊家常似地,旁若无人,絮絮叨叨地告诉石头:「我昨天把方凤翔做掉了,那个伪君子就是你杀父仇人,公公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石头身上痛得直抽搐,依旧赞道:「干得好!」
「好了,小洛儿,亲热话待会再说。你不哭就好,红着眼睛画上画可不好看。」龙昭堂笑吟吟地打断了我们交谈,「我料想你脑子在逃跑时候挺好使,没想到你手段比我想像更高,幸好我让那家伙见面时便给你下了追魂香。」
我闻闻衣袖,上面是有股淡淡的熏香味,还以为是在破庙里染上了香炉灰,没放在心上。方凤翔死前说那句话,是他早知道我得意不了多久,便会走上和他同样的黄泉路,所以要在下面等我。
抱着怀里伤痕累累的石头,我很后悔没珍惜把方凤翔碎屍万段的机会。唯一庆幸是拓跋绝命逃跑成功,在这样的包围圈中,他单枪匹马,武功再高也顶不了用,就算他侥幸救我成功,让石头死去,我不能想像自己如何度过下半辈子的煎熬。
龙昭堂又开口了:「我留了你家男人四肢完好,也没让他变成太监公公,你感激吗?觉得自己应该怎么报答我仁慈?」
我咬牙切齿地问:「感激,当然感激,你希望如何?」
「聪明的女人,」龙昭堂缓缓起身,走下马车,对旁边人低声吩咐了几句,拿开我罩头上的面纱,替我拢好鬓边淩乱碎发,痴痴地看着我的脸,指着自己的心,恍惚自言自语地说:「你逃了以后,我就着了心魔,我收拾了很多人,画了很多画,依旧缓解不了这份痛苦。我想起你以前逃走时说过话,很清楚地知道,纵使甜言蜜语,暴力威胁,人心依旧无法改变,你只会撒谎妥协,心依旧不会属於我……这样的你,没有用。於是我想了很久很久,最后我终於明白了,既然痛苦无法消除,那就将它连根拔去……可是你是我最爱的女人,也是最美的女人,普通死法实在配不上你的美丽。」
我问:「你希望我如何死?」
侍女们捧着几个托盘,一个放着套白色云纹织锦衣,一个放着羊脂玉雕成玉兰花发簪,一个放着金刚石镶嵌玉镯子,一个放着鱼戏莲花绣花鞋,一个放着梳妆镜。
侍从们搬来了大捆大捆木材,堆在平地,然后将桐油均匀地往上泼。
龙昭堂让人支起了他画架,拿出画具,优哉游哉地说:「小时候见过京城大火,烧得如鸳鸯锦般灿烂,美不胜收。所以我一直很想画幅火中美人,可惜烧了好几个看上眼的姬妾,她们要不哭得一塌糊涂,要不晕死过去,实在觉得配不上烈火的美丽,也画不出没有想像中效果。料想你天仙容貌,勇气过人,应能达成我所愿吧?」
我看着火刑台,手脚冰凉。
龙昭堂笑道:「残缺之人,失节之妇都是入不得族谱,下不得祖坟的家伙,若你乖乖听话,我便让你留个清白,让你男人留个全屍,两人死了也有脸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