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让他体温太热,舌尖带着苦涩药味和一丝蜜糖甜味,弥漫齿间,炽热如同熔炉,将滚烫熔浆倾入冰山上,终於裂了隔膜,毁了防堤。舌尖交缠不再颤抖,齿间轻碰不再恐惧,感觉奇妙美好,我终於学会回应这个笨拙而温柔的吻,每一寸肌肤都在渴望对方体温,相依相偎,不愿离开。
原来吻并不可怕,只是没遇到爱的那个人。
原来爱并不难懂,只要吻着那个人就能明白。
八爪鱼打碎瓦罐,蠢蠢爬出沙滩,发现海水微咸,珊瑚艳丽,水草跳舞,世界辽阔,彷佛没有尽头。
它发现这个世界不是只有悲剧,还有蓝天白云,鸟语花香,还有稻花十里,牧笛声声,还有大漠鹰飞,孤烟直上。只是我躲着藏着,提心吊胆,差点错过一路的好风景,差点错过了他。
我一点点的吻,细细地吻,吻过他柔软的长发,吻过浓浓的睫毛,吻过受伤的眼,吻过涂着膏药的鼻梁,吻过面颊上的刀伤,吻上干裂的双唇……
幸好,来得及,没有错过他。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石头反手攥紧,捏我手骨发疼,他静静地说:「洛儿,待我伤好,我们便去草原,去看大哥……」
我谨记医嘱,不要让病人情绪受激,只能强颜欢笑连连点头:「带上烈酒去,拓跋大哥必定欢喜得很。」
石头并不接话,久久后一声叹息:「我欠大哥的,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我知他猜出真相,扭头看向窗外落叶,不敢再看他。
石头盯着天花板,细细地道:「大哥重情义,稀罕你喜欢得紧,我知他不会丢下你独自跑开,定是去设法救援,便让你拖着龙畜牲,静观其变。我知自己死路难逃,但你还有一线生机,若将你托付给大哥,他会把你看得比眼珠子还重,可是我万万没想到……」
我不敢答话。
石头拇指在我手心纹路上反覆揉着,隔了好一会才说:「我当时是发了疯似地想着,宁可自己死,也不能让你死,因为若你死了,这世上就没人会天天想着我了。」
我错愕了一下。
「爹爹不在了,大哥不在了,洛儿……我身边只有你了,你不要放开我的手。」石头彷佛回到了九岁父亲去世的时候,素来坚强早熟的他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变回那个脆弱无助,会在黑暗中偷偷落泪的孩子。他痴痴地看着我,眼中满是祈求和期望,「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忘了我。」
如那年满天星星的夏夜,我坚定的握紧了他手,再次发誓:「我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你知道吗?上天造人很公平,科学有论证过,说是女人心理承受能力强一些,寿命也比男人长一些,等变成老公公老婆婆后,我会比你晚死那么一小会,收拾屋子,处理家务,将来奈何桥上你可要等等我,咱俩还要扶着走。」
石头忍不住笑了,骂道:「尽胡说八道,科学不是你以前养的小芦花鸡的名字吗?它那会论证?女人承受能力怎可能比男人强?也不知你从哪里学来那么多歪理!」
想起被他偷着炖了吃的科学,我面红耳赤,跳下床,冲去小厨房给他端鸡汤。
却见南宫冥黯然的站在回廊花墙后,愣愣地看着我,直到旁边白梓扯了他好几下,才蹒跚离去。离去时,白梓回头看了我一眼,回眸处,如寒宫谪仙,无喜无悲,却冷得让我心里有些莫明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