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熙跳下马,从腰上解下一把剑,举给朱翊深。朱翊深也立刻下了马,问道:「这是……?」
「这是祖父赠给我的飞鱼剑,剑身薄如蝉翼,削铁如泥,是把好剑。我的本事也就停留在骑射上,这宝剑跟着我浪费了。此行凶险,我赠给九叔。」朱正熙笑着说道。
朱翊深知道这把飞鱼剑,当初朝鲜国王进献给父皇,父皇本来要赠给他,恰好朱正熙进京,吵着想要,朱翊深便让出去了。没想到时隔多年,朱正熙又把这剑转赠给他。
他冲疑着没收,朱正熙又把剑往前递了递:「九叔,你就收下吧。你到瓦剌若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带回来再赠给我就是了。到时候我已经成亲了,可以喝酒,我们定要好好喝一场。」
朱翊深这才伸手接剑,对着朱正熙弯腰一礼,朱正熙连忙扶住他:「九叔不用多礼!其实应该是我替父皇谢谢九叔。我知道这趟差事很重要,但因为危险,加之路途遥远,朝臣没人愿意去。你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是为社稷分忧。九叔深明大义,正熙应该向你学习。」
「你有这份心性,将来必能做个明君。」
朱正熙咧嘴一笑:「我若为君,必请九叔辅佐。你我叔侄,一起好好守着祖宗留下的这份基业。所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朱翊深心念微动,对朱正熙郑重地点了点头。朱正熙拍着他的肩膀道:「时候不早了,父皇只准我出来一会儿,你快启程吧。」
朱翊深抱拳:「你多保重。」想了想,还是凑到朱正熙的耳边说道:「如若可以,别选苏奉英。」
朱正熙疑惑地看着朱翊深,朱翊深也没有多说,翻身上马走了。直等到朱翊深走远了,朱正熙还在琢磨他的话。九叔为何不让他选苏奉英呢?虽说苏奉英比他大了两岁,但母妃和父皇都对她挺满意的。
太监刘忠问道:「殿下,咱们回宫吧?」
「回什么回?难得出来一趟。回去又要看那群女子的画像,烦不烦?听说苏家的族学来了个了不得的先生,走,我们去凑凑热闹。」朱正熙牵着马往回走。
刘忠一愣,随即追了上去:「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啊!皇上只准您出来半个时辰,咱们……得回去啊。」
朱正熙瞥了他一眼:「你是怕被你干爹打板子吧?放心,出了事,有本殿下给你顶着。我只是想去苏家看看。」最后一句,他说得很轻。
刘忠眼珠子咕噜一转,立刻明白了朱正熙的意思。选妃进行到现在,剩下的人选只有几十个人了,而在这几十人之中,苏家的千金是佼佼者,皇上和宁妃娘娘都十分满意。可殿下冲冲没有答应,想必是对苏小姐还有什么顾虑,想去一探究竟。
既然如此,事关殿下的终身大事,刘忠也不好拦着了。
……
苏家的族学和女学不在苏府之内,而是在城北的文丞相祠附近。族学因为收纳京中各家子弟,故而规模比较大,俨然一个书院,一切经营都由苏家出资。而女学与族学只隔了一条街,因为女子读书相对较少,所以规模也不大,只有个两进的院子。
在女学教书的一般都是不出世的隐者,或者是学富五车的老先生,大都上了年纪。因为女子大都只求读书识字即可,并不求惊才绝艳,所以这些人教她们绰绰有余。
反而在族学里教课的,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这也是苏家的族学出名的原因。所以新进来的这个年轻的先生,起初并不太能服众。
真正引起轰动的是这位先生数日之前,跟国子监祭酒等人的一场关於理学的辩论。自南宋中后期开始,程朱理学开始在士人之中占据统治地位。而那位先生提出的观点惊世骇俗,认为朱子篡改了《大学》为己所用,根本违背了儒家思想的本意。
当时在场的有很多是当世的大儒,不赞同他的观点,与他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辩论。有很多学生前去观看,被先生的文采和韬略所折服。也是因为这场辩论,使他扬名於京师,在苏家的族学中站稳了脚跟。
今日女学休假,沈如锦带着刚搬进沈家的若澄,借口上街买些日用的物品,溜到苏家族学的附近。
族学的白墙外,早就猫着几个同样在女学里读书的女子。她们心照不宣地看了对方一眼,生了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
若澄不知道堂姐带她来这里作何,好奇地跟着沈如锦蹲在墙角。沈如锦回头对她说:「我们跟她们不一样。她们是来看那个年轻先生的,我们是来守苏濂大人的。」
若澄吃了一惊,扯着沈如锦的袖子说道:「苏濂大人怎么会见我们?」
沈如锦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不想进女学吗?我替你问过了,今年的入学名额早已经满了,只有得到苏濂大人的同意,你才能进去。你别怕,苏大人很和蔼的,并没有官架子。你记住啊,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总要试一试,才能知道结果。」
若澄握了握拳头,被沈如锦的话所激励。她的确想进女学,想成为一个有学问、有才华的人,这样才能更接近父亲,也才能更接近朱翊深。她想有朝一日,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立足於世上,再不用靠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