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佑刚才抱起两个受惊吓而嚎啕的孩子,没有注意到一头公羊往他身后撞过来。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几乎要躲不开那头公羊的撞击,幸而朱翊深拉了他一把,两个人一起摔在了草地上。
萧佑将两个孩子抱到母亲身边,跑回来查看朱翊深的伤势:「王爷,您没事吧?」
朱翊深按着右手臂,摇了摇头,额上却沁出大颗的汗水。刚才摔在地上的时候,撞击到他的旧伤,此刻如钻心剜骨般疼。阿古拉命大王子呼和鲁与各部首领救助百姓,亲自过来扶了朱翊深入帐,叫来巫医。
「可汗不用顾虑我。」朱翊深艰难地说道。
「你的人奋力救我草原百姓,你们都是我的恩人,别跟我客气。兄弟,你这手臂是否有旧疾?」阿古拉坐在木床旁问道。
朱翊深点了点头,阿古拉便转回身用一种谁也听不懂的语言与巫医交流。那巫医面容枯如老树皮,脸上画着古怪的白色图腾,头戴赤羽,浑身罩着一件黑袍,有种诡异的感觉。他走到床边,用枯槁的老手摸着朱翊深的手肘,摸了会儿,对阿古拉点了点头。
阿古拉喜道:「老巫医说能将你的旧疾治好。兄弟,你在草原多留些时日!」
朱翊深没想到连宫中的御医都治不好的伤,这奇怪的老巫医竟然有办法,不禁半信半疑。阿古拉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道:「我们蒙古人善骑射,跌打损伤是常事,你们汉人治不好,我们却能治好。这老巫医身上通灵,我有次中了四箭也是被他捡回命来。你大可放心!」
此时,有蒙古士兵进来向阿古拉禀报,说和硕特部的首领在外头叫嚣,指这次的事件是阴谋。阿古拉脸色一沉,跟老巫医交代两句,便起身走出去了。
阿古拉走了以后,老巫医在旁边的火堆上烧东西。萧佑走到朱翊深的身边说道:「那巫医可是说能治王爷的伤?」他虽然听不懂蒙语,但观察阿古拉和老巫医的动作神色,猜出了大概。
朱翊深点了下头:「阿古拉要我们再在草原上待一阵子。」
「王爷治伤要紧,不如就听可汗的。」萧佑劝道。
朱翊深看了那巫医一眼,将萧佑招到跟前,低声道:「瓦剌内部斗争激烈,阿古拉虽被尊为大可汗,其它各部却心有不服。这次的事情,只是个引子,我们需尽快离开。」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另外他收到若澄的来信,在信中再次提到了叶明修,他们已经有过几次接触。他实在无法安心叶明修那样的人在她身侧,必须尽快回去。
萧佑来这里几月,也看出来了,阿古拉这个大可汗做得并不舒心。但他担心朱翊深与阿古拉好不容易谈下来的休兵条件受到影响,便说道:「那和谈的事,会不会有变故?」
「虽然那些部族不服阿古拉,但阿古拉的实力却仍是草原上最强大的,其它各部都不足以与他抗衡。只需给他点时间收服各部,但到那时……」朱翊深眸色一沉,没再说下去,转而言道,「这一路上你表现出色,回京我为你在皇上那里请功。以后锦衣卫北镇抚司必有你一席之地。」
萧佑想了想,忽然跪在床边,抱拳道:「我不愿在锦衣卫效力,日后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朱翊深顿了顿,才说:「你一身武艺,行事稳重,日后必能有番作为。跟着我这无用之人最多做个王府护卫,太可惜了。」
萧佑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朱翊深:「这一路上殿下数次救我於险境,我早已立誓,今后要追随殿下。无论是护卫,或是杂役,愿为殿下鞍前马后,万死不辞。如蒙明公不弃,萧佑万千之幸!」说完,他整个人趴在地上,以额抵地。
朱翊深直起身子道:「无需大礼,我应你便是。若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从我身边离去。」其实朱翊深知道,以萧佑的为人,今后绝不会另投他主。否则前生,也不会在形势完全倒在他这一边的情况下,仍选择为朱正熙血战而死。朱翊深这一路上几番筹谋,刻意拿捏分寸,为的就是这一刻,将此人彻底收入麾下。
那老巫医确有一番本事,他将朱翊深的血肉割开,将骨头重接,刮去腐肉和碎骨,虽是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但朱翊深在包紮的数日之后,已觉得握拳没有从前的阻滞之感。他便顺势向阿古拉辞行。
阿古拉再三挽留,见他去意已决,说道:「原本使臣团应当与你一道回去。但日前出事,我王庭之中人手短缺,故而使臣团需晚几月再出发。我阿古拉说话算话,只要那康旺不来惹事,我便放使鹿部一马。到时我瓦剌的使臣团到京,还请你好好接待他们。」
「可汗放心。」朱翊深拜道。
阿古拉与他拥抱:「兄弟,欢迎你以后再来草原做客,我瓦剌王庭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那时,定要让我见见你心爱的女子长什么模样。可能比过我的女儿,草原之花图兰雅。」阿古拉原本要塞两个草原美女给朱翊深带回去,但被朱翊深拒绝了,借口已有心上人,不忍她伤心。
朱翊深上马,回头再次对阿古拉一拜,率领队伍,离开了王庭。
柱子后面,躲着一个人,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