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也是他本身对男女之事,就比较寡淡。后宫有封号的统共就那么几人,却无一能入他心中。他平日多宿在干清宫,兢兢业业地批阅奏折。
李怀恩换药的时候轻声说:「商帮那边来信了,海事还比较顺利,进账的钱都在江南的钱庄里头放着收利子,也按照您说的购买了一些产业。他们说若不是倭寇和海盗的侵扰,出了几回事,还能多孝敬您一些。」
朱翊深知道在今后的十数年间,至少到他登基那年为止,侵扰沿海的倭寇和海盗始终都是大患。倭寇多是日本的武士,受各地大名的指使到沿海抢掠。起初在山东等地,后来逐步向更为富庶的东南沿海转移。海盗里头有倭寇也有汉人监守自盗,这些人熟悉海事,让朝廷的军队头疼不已。
如今温嘉和徐邝各领兵在福建和广东抵御,但这只能解一时之急。
「跟他们说,多孝敬温嘉一些。」朱翊深知道温嘉之后是进了五军都督府跟徐邝平起平坐的,这也是他一开始就有意巴结温嘉的原因。在前生的几件事被彻底更改,脱离他掌控之后,他出现过短暂的迷茫。可即使有些事更改,很多非人为能够改变的事件,比如天灾,比如海患,还是会发生。
他上辈子在前路未卜的情况下,尚且能够熬过端和帝,胜过永明帝,今生没理由会输。
朱翊深让李怀恩去取他从蒙古高原上带回来的包裹,里面有两把蒙古短刀,一把刀柄和刀鞘是赤金打造的,刀鞘上面镶嵌了七颗宝石,十分华贵,乃是阿古拉自己的佩刀,赠给朱翊深,规格可以说非常高了。另一把是银质的,更为小巧些,图案是流畅的云纹和花纹,为女子所用。
他找了个锦匣,将黄金短刀放进去,交给李怀恩:「送到东宫去,就说是我给太子殿下带的礼物。」李怀恩捧着锦匣要退,朱翊深又道:「若看见沈如锦,就叫她进来。」
李怀恩一愣,马上问道:「那姑娘……?」
「不必让她知道。」朱翊深淡淡道。
……
李怀恩从留园里出来,刚好看见若澄跟沈如锦站在外面。她们刚才绕着王府走了圈,沈如锦说累了,想坐在路边的石凳歇一歇。
李怀恩过去行礼,对若澄哈腰道:「奴刚给王爷上药,可药粉好像用完了。姑娘那里有相同的么?」李怀恩从袖子里拿出药瓶,递给若澄看。
若澄不知道他忽然说敬语做什么,摇了摇头:「这是宫里的药,我那里没有一样的。恐怕要拿着去附近的药铺里配。」
李怀恩笑道:「那劳烦姑娘跟奴走一趟吧?奴怕弄错了。」
毕竟事关朱翊深的伤势,若澄不敢怠慢,回头对沈如锦道:「姐姐先回去等我,我去去就来。」
沈如锦应好,若澄和李怀恩走后,她又往留园看了一眼。她知道对於若澄来说,见朱翊深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於她这个外人就不一样了。朱翊深堂堂一个亲王,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她第一次来王府,只能探探虚实,也没多想。
这个时候一个丫鬟走到她面前,恭敬地说道:「王爷请沈姑娘进去。」
沈如锦十分意外,但心中暗喜。朱翊深竟然主动见她了?
她进了留园,被这移步换景的顶级造景手法所震撼。沈家的老家在南方,南方的士绅豪族家里无不建造精美的园林,沈如锦看过不少,但都缺了留园这种独属於帝王家的磅礴大气。古木参天,太湖石堆叠成林,池塘里是盛夏残留的荷叶,小桥流水,无一不美。
她心道留园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有丽甲京城之说。等进了主屋,看见墙上随意所挂都是名贵的字画,多宝阁里密密麻麻地陈设着精美的玉器、瓷器和一整株的红珊瑚,哪个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
她忽然觉得脚步有些虚浮。这些东西,好像离她很远。
朱翊深坐在西次间的暖炕上看书,身后的窗户开着,外面是一匝浓密的绿荫。一点点日光落在他靛蓝的深衣上,玉带散落於炕上的竹席,竟有几分雅贵之气。若忽视他身上强大的气场和过於清冷的表情,当真是个十分英俊好看的男人。
朱翊深放下书,看向走到面前的沈如锦。这时的端妃比前世初见时年轻许多,想必还没被世俗浸染得过分圆滑。不愧是同支的姐妹,不仅是眉眼,连身上的气质都跟若澄有些像。
他大抵能猜到沈如锦与若澄走近的原因,但今生想必不能让她如愿了。
「坐吧。」朱翊深淡淡地说道,抬手命外面的丫鬟关上槅扇。
沈如锦心头一跳,不知他唤自己进来做什么,这表情架势,完全想不到男女之情上去。惴惴不安地就近找张杌子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