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澄听了却连连摇头道:「我既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更没去过围场。跟你一起去,反而会拖累你。」
「行猎属於玩乐,不是去战场,谈不上拖累。何况你只需做做样子,不用真的学会,我教你。」朱翊深站在若澄的身后,双臂分别搭在她的两条细小的胳膊上,一前一后地拉开弓。她整个人陷在他的怀抱里,背靠着他硬实的胸膛,鼻间充斥着他的气息,连呼吸的节奏都乱了。
她能切实地感受到他的力量,如山岳一般厚重。朱翊深对准不远处的靶子,沉声道:「专心。」
若澄这才收了心思,专注地看着前方的红心,听到他在耳边说「放」,她便立刻松了弓弦。箭离弦飞出,「咚」地一声闷响,稳稳地射进红心。
若澄觉得这种感觉好极了,兴奋地跑到草耙面前,吃力地把箭拔了下来,又跑回来,像只见到食物的小动物一样。
「想学了?」朱翊深眼中含笑,问道。
若澄点头如捣蒜,殷切地望着朱翊深,眼神中全是崇拜。她早就知道朱翊深是文武全才,文的方面已经见识到了,但大概有苏爷爷的珠玉在前,朱翊深到底略逊了一筹。可刚才射箭时的他,犹如天狼星一样,非常耀眼。
朱翊深道:「拉弓需要力气,还要长久的练习。你到时若想猎只动物,我帮你便是……」她刚才不过拉了弓,还是他使的力气,掌心尚且留下一道红痕,实在是太娇气了。不过也是他跟母亲养出来的,以后嫁的也是他,娇气便娇气吧。
若澄却真的生了几分兴趣,跟着朱翊深,有模有样地学起动作要领。她发现没有朱翊深帮忙,别说射出箭,连拉弓都是件难事。这世上要想做好任何一件事,不下苦工都是不行的。她研习一门书法,已花费了全部的心血,这人不过比她年长几岁,哪来那么多的时间将这些东西都一一学好?
除非是把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用上。
朱翊深用的那把弓黑沉沉的,看起来就很重。若澄看到他射出一箭后,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右手的手肘。
「是不是牵扯到旧伤了?」若澄连忙问道。
「无事。」朱翊深握了握拳头,手肘处的疼痛却越来越剧烈。他的眸光沉暗,仿佛看不到底的深潭。他这是自己跟自己较劲,不惧疼痛,只是不能忍受形如残废的自己。前生这个仿如魔咒一样困扰他的心结,到了今生还是无法彻底解开。
他又要尝试拉弓,若澄立刻拦道:「不可以!你的手还没恢复如初,强行引弓,恐怕会加重伤势。你刚才说行猎不过是玩乐,既是行乐,你不要对自己那么苛刻。来日方长,总有法子让它慢慢好起来的。今天咱们就不练了,好不好?」她轻摇朱翊深的手臂,目光中含着哀求和关切。
本来这种时候,连李怀恩都不敢劝的,生怕触怒朱翊深。他的内心世界固若金汤,绝不许人碰触。但在若澄说完这番话以后,朱翊深竟然垂下弓,未再坚持。
若澄回头对李怀恩说:「快去请个大夫来给王爷看看手。」
李怀恩应是,连忙躬身退去。
大夫很快就来了,给朱翊深仔细检查之后说道:「王爷的手伤的确还未痊癒,不能操之过急了。那铁弓实在太重,反而会加重手臂的负担。王爷可先挑选轻便一些的弓箭,等到适应了,再逐渐增加重量。这世间万事万物的生长皆有规律,应当顺应,否则容易适得其反。」
若澄在旁边不住地点头,然后看着朱翊深,直到朱翊深应了大夫,她才松了口气。
大夫又给朱翊深扎了几针,留下一瓶舒筋活络的药油,并教了怎么使用之后,才挎着药箱离开了。
若澄看着朱翊深微微有些红肿的手肘,想像不到当初摔断的时候该有多疼。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不能提重物,亦无法拉弓练剑,内心又该有多煎熬。就像雄鹰被折断了翅膀,可害怕被人看见,只能自己躲起来舔舔舐伤口。这个人,怎么这么让人心疼?
她走过去,俯身抱住朱翊深,轻声说道:「哥哥以后若是疼或者难过,一定要告诉若澄,不要自己忍着。」
朱翊深愣了一下,只觉得抱住自己的身体无比温暖有力,目光一柔,抬手拍了拍她的背。明明还那么小,却仿佛他才是脆弱的那一个,她想拼劲全力地去守护他。
她身上甜甜的茉莉香气,像是一场春雨,点点滴滴地落进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