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皇上说不许任何人打扰……」刘德喜低头小声道。
「我也不为难你,出了事由我顶着。否则你就是江山的罪人!」朱正熙手指刘德喜,厉声道。刘德喜可不敢担这么大的罪名,吓得跪在地上。
朱正熙迳自抆过他,进入道观之中。观内的巨炉正在煨火,有很浓重的火药味。几个穿着道袍的道士看到穿着团龙纹圆领常服的朱翊深进来,知道是太子殿下,纷纷后退行礼。
「父皇!儿臣求见!」朱正熙高声叫道。
端和帝正在后殿,与一个道士讨论丹药的改良方法,听到朱正熙叫他,皱了皱眉,打开珠帘走出来。朱正熙见他披头散发,眼窝凹陷,精神不济,显然是乱服丹药所致。
这些日子,朝臣不断地劝谏,甚至皇后和母妃也来过长春观好几次,劝皇帝不要再沉迷於炼丹,荒废朝政,甚至还有一个言官不惜头撞九龙柱明志,但皇帝都不为所动。
端和帝眸中染了怒气:「你只是太子,就敢闯朕的地盘了?」
朱正熙跪下道:「父皇,鞑靼发兵十万,宁夏中卫和开平卫告急。若再不派兵增援,只怕蒙古骑兵南下,京城危险!」
端和帝愣了一下:「鞑靼不是一直对我们俯首称臣,怎的反了?」
「上次瓦剌使臣来京的时候,已经见端倪。他们意欲陷害瓦剌与我们交恶,想让朝廷出兵清剿瓦剌,可是被九叔识破诡计,还让瓦剌与我们的关系更好。他们心存怨愤,这才蓄意出兵。」
「既然如此,鞑靼不过有兵力十万,派三十万京卫前去也就可以了。」端和帝说完要走,朱翊深一下子抱住他的腿,「父皇,事情并非如此简单!瓦剌冰兵分二路,朝中却无可用之将。舅舅和温都督都在福建,调他们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端和帝的眉心挤成川字,只觉得头疼欲裂,抬手按住前额:「你与三位阁老商量,看朝中有何可用之人。不要再烦朕。」
朱正熙却抱着他的腿不放:「儿臣欲派九叔领兵前往开平卫,但是宁夏中卫无人可守。儿臣想亲去宁夏中卫,但朝中政事,不能无人做主。父皇,您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放肆!」端和帝斥道,「你可知道自己在同谁说话?而且你让朱翊深掌兵,就不怕这兵权收不回来了吗?」他近来性情大变,颇有些喜怒无常,因此无人敢来触他逆鳞。朱正熙自小得他疼爱,以为父子情分终究与旁人不同。他道:「儿臣一开始就想让九叔带兵,但九叔推辞不受。他对儿臣并无二心。」
「那是因为他不知……!」端和帝险些脱口而出,又堪堪停住,看着朱正熙疑惑的目光,转而说道:「李青山在汉中,将他调回来,先派徐孟舟去宁夏中卫顶一阵。他不是跟李青山征过奴儿干都司么?应是能抵挡一阵。你是太子,乖乖待在京中便是。」
朱正熙处理政事还不算得心应手,一时慌乱,经端和帝提点,连连点头。
「不要再烦朕。」端和帝只觉得头疼更甚,拂袖转进了内殿。他来回踱步,还是无法心安,又出去叫了刘德喜:「上次跟朱翊深去出使瓦剌的那个锦衣卫的总旗,还在么?」
刘德喜应是,端和帝说道:「朕下道密旨,许以高官厚禄,派他混到朱翊深的军队中去。晋王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刘德喜浑身一颤,领命退出。他以为皇帝沉迷於炼丹,求长生不老,早就不把防备晋王当回事了。没想到竟还是如此忌惮,生怕晋王要反。
端和帝只觉得心烦气闷,坐於塌上,盘腿调息。忽闻一阵幽幽的香气,让他有些神思迷惘。接着一个人旋身出来,坐於他腿上,双手抱着他的肩膀,语气柔媚:「皇上,您许久不来找臣妾了。」
「昭妃,你怎在此处?道观清修之地……」端和帝欲怒,昭妃却将帘帐挥落:「道家也讲和合双修呢……」
……
朱翊深连夜赶回京城,回留园换了身衣裳,就进宫去了。
若澄在他屋中帮他收拾行装,李怀恩去搬东西,素云、碧云给她打下手。这詹事一起,估计没有几个月无法回来,衣食住行全都要考虑周全。若澄以前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也是从头开始学。碧云不忿道:「这皇上也真是,用不到我们王爷的时候,远远地打发去皇陵。用到的时候,也不顾人家新婚,火烧火燎地就要派王爷去前线。」
若澄笑着看了她一眼:「就算不是皇上的命令,王爷自己也会去的。他答应过先帝,要保江山。从前他去皇陵,又出使瓦剌,哪次不是三年两载,我不是都过来了?」
「那时跟现在不一样。那时王妃还不是王妃,现在旁人看我们晋王府势单力薄,王妃年幼,指不定趁着王爷离京欺负我们呢。」碧云忧心忡忡道。
若澄也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也不算孤立无援,不是还有沈家吗?大伯现在已经迁为鸿胪寺少卿,二哥中举之后,也应当能入翰林。还有姐姐在平国公府做长媳,旁人不会欺负我们的。」何况她不再是从前寄人篱下的小丫头了,她既然成为了晋王妃,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代表王府,担起应有的责任。
她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又等了朱翊深一会儿,过了子时他还没回来,实在困倦,想他今夜会留在宫中议事,就自己回北院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