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不会一直在看着自己?她心里一浮起这个念头便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嘴角,还好,没有流口水。
他将一包糕点放在了她的身边,也不说话。
她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一见糕点外的油纸上映着芙蓉斋三个字,便高兴不已,这是宜县城里最有名的一家糕点,味道极好。她打开吃了几口焦糖酥,问道:「有没有茶?」
「现在没有。」他将几颗桑葚递了过去。
她皱了皱眉,十分勉强地接过去,吃的干干净净。
他不忍看她,那乌黑的嘴唇,配着红肿的眼皮.......
慕容雪吃饱喝足,赶紧去看自己的脚,终於不皱巴了,她摸了摸湿鞋子,自言自语道:「怎么办呢,只有一只鞋。」
他置若罔闻,闭目养神。
马车一路未停,直到下午,路过一个集镇,耶律彦道:「停车。」
路边有个茶寮,一个老汉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在忙碌。
耶律彦问道:「此处可有卖鞋袜的裁缝铺子。」
小姑娘一见他俊美的容貌,顿时便红了脸,羞涩地指了指前头不远处。
耶律彦吩咐张拢继续前行。
过了不远,果然有个小裁缝铺子,耶律彦一口气买了七双鞋袜,直叫那老妇人乐得合不上嘴。隔壁的糖果铺子,他又进去买了些零嘴。然后将鞋袜和零嘴拿进马车。
慕容雪简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既然对她无意,干嘛对她这样好,还给她买零嘴吃。
她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莫非他是因为赵真娘把自己推荐给了皇帝,所以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不敢接受自己的感情?她越想越觉得是,如若不然,大可不必只带着袁承烈和张拢去追她,又替她隐瞒了抗旨私逃的罪名。而且,那鞋袜正好合脚,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尺寸,莫非是方才一直在看自己的脚?
本已经碎成渣渣的自信瞬间便被他的七双鞋袜和糖果给粘合起来,又成了一颗无坚不摧的小心肝。她有一种强烈的女人直觉,他是喜欢的,於是乎,想要和他百年好合的念头又死灰复燃了。可是,会不会又像上回那样被他无情地打击呢?心口上的那枚匕首此刻还在闪着白光呢,她犹豫了半晌,将零嘴吃完,终於又有了勇气,决定再试一次。
这时,天赐良机,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身子往前一扑,本来去向没那么精准,但她果断地调整了方向,勇敢地扑向他的怀里。
没想到他居然横空伸出一条胳臂,将她的熊扑给挡住了,硬邦邦的胳臂还碰到了她的胸,疼的她差点飙泪。
「你没事吧?」他淡定地看着她,面不改色,反倒是她羞红了脸,不信方才那软乎乎的感觉他的胳膊没有感应到,除非那是条木棍。
不,他整个人都是木头。
她就像是一个满怀斗志却苦无用武之地的失意少年,单手支额,内心苦闷。
夕阳西下,远处传来了采莲女的歌声,歌词的每一句都好似熨帖到了她的心里,引起她无限共鸣。只可惜,她喜欢的人,虽然就在眼前,但却距离如此遥远,是个没有心的木头人。
吴侬软语耶律彦听不懂,只见她听得痴迷,便随口问了一句,「唱的什么」
这是一首江南小调,含有思念远方情郎的意思,慕容雪暗暗想,许多情人都是以歌传情,她或许也可以试一试,於是便鼓起勇气道:「我也会唱歌,你要不要听?」
问完简直不敢看他的表情,他若是拒绝了,她就一头撞到车厢壁上昏过去算了。谢天谢地,他道了声好。
唱什么好呢?既然是要表白心意,自然不能唱那些高山流水的曲子,於是,她心一横,唱起了一曲《金缕衣》。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
她天生一把好嗓音,婉转轻柔,自问已经拿出十二分的功力来演绎,自己都听着荡气回肠引人遐思,这般明白的暗示,他该懂得她的意思。可让她惊诧而遗憾的是,他没有露出一丝情动的样子,端着一副认认真真听曲的架势,一本正经,堪比柳下惠。
又失败了。她羞愧而失落,完全没有力气再继续唱下一段。
偏生他还极认真的问了一句:「怎么不唱了?」
她红着脸哼哼:「唱完了。」
他弹了弹手指,淡淡道:「上回你弹了一曲高山流水,其实还不如唱这下里巴人的小曲更好听。」
这是什么意思,讽刺她表面的阳春白雪不过是装样子,骨子里其实是下里巴人么?
慕容雪顿时脸色赤红,自信心被打击地渣渣都不剩了。她羞愤地扭头看着外头,扔到马车外的自尊,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回归到了骨子里。她抱着膝盖,变身为闷嘴葫芦,眼泪在眼眶里晃悠了一圈,坚强的憋了回去。
「你是不是又在琢磨着逃跑的事儿?」她不说话,他反倒主动开口了,而且语气很像是挑衅。
她嘟着嘴不理他,破碎的自尊心还没粘好。
他笑了笑:「逃跑的傻事,我劝你放弃。」
她越发的气恼,这是骂她傻么。
「很快便和先行的秀女和宿卫会合。到时人多眼杂,你若是再跑,本王也瞒不住众人的口眼,事情也不会像以前那么简单。」
她懂他的意思。这两次逃跑只有他和袁承烈张拢知道,所以他可以瞒住,若是和那些秀女们一起,他也无法再袒护掩盖了。如果一想,她又觉得他对自己并非那么绝情,心情瞬间便好了许多。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你只要一路老老实实别再折腾,本王保证你不会被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