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便将她叫起来。」耶律彦冷着脸,一掌拍在门上,裴简一个踉跄被震开,耶律彦阔步便进了庭院。
「唉唉,王爷怎么了,还有没有王法,私闯民宅。」
慕容雪在屋里听见裴简大呼小叫,不由一怔,他怎么又来了?
耶律彦一眼便看见靠东墙的第二间房里,窗户上透出一个熟悉的倩影,他上前便推开了房门。
慕容雪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中满是疑惑不解。这么晚了,为何又来?
耶律彦也不说话,上面两步将手中包袱打开,摊开在桌上。
木雕小狗和梳妆盒。
慕容雪越发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他将她一把扯了过来,拿起木雕小狗,指着上面的雪字,一字一顿道:「你看清楚了,这个雪字。」然后又拿起来梳妆盒,「你再看看,这个雪字。」
慕容雪眨了眨眼睛,还是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这是十年前的东西,字都不同,难道你没看出来?」
她低头看了看,果然两个雪字是有差别的,木雕小狗上面的雪字更为洒脱成熟,一个人十年间的字体会有变化。
「这只木雕,的确是送给你的。」
慕容雪沉默片刻,低声道:「谢谢王爷。」
就算是送给她的,可是心意也无法和这个梳妆盒相比。当她爱他的时候,可以懵懵懂懂什么都不计较,可是当她放下的时候,却冷静地在比较。他不明白,她决定放手,并非只是因为这只木雕小狗,而是太长时间的付出没有一丝丝的回应,已经耗尽她所有的力气和勇气,她也是凡人**,便再是坚强,也终有倦累绝望的时候。
一开始嫁给他的时候,她没有想太多,可是对他爱意越深,便贪恋越多。
尤其是看到沈幽心和谢直,她更是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可悲的是,她想要的,耶律彦永远都给不了她,也没打算给。
为了他失去自我,抛下尊严,她不后悔,但她没法再在他旧爱新欢的夹缝里生存下去,她要找回自己,那个自信骄傲无忧无虑的慕容雪,才是她的本色。
一旦爱上便奋不顾身,一旦放手也会干脆利落。这便是慕容雪的个性。
她的沉默不语让耶律彦松了口气,以为她已经回心转意,便柔声道:「跟我回去吧。」
慕容雪抬起头来,认认真真道:「我今日说的话是当真的,不是一时意气用事,也不是赌气,是当真的。」
耶律彦气得口不择言:「慕容雪,你想嫁我就嫁我,你想和离就和离,你当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么?」
慕容雪被他不讲理的话气得笑了:「明明是你给我的和离书,你想要和离便和离,你想要收回便收回,你才当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呢。」
他气结无语,是,和离书是他亲手所写,但并未当真,一想到她要离开他嫁给别人,他眸中全是杀气,咬牙切齿道:「把和离书交出来。」
「我不给。」她认真地摇了摇头,很倔强很决绝。
他气急无奈,「你到底怎么样才肯回去?」
「为何一定要我回去,你若是想要女人,送你美人的多得是,又不缺我一个,你不是一直骂我厚脸皮,大笨蛋么,总给你惹事添乱,又很聒噪麻烦,舍弃了不是很爽利?」
他哑口无言。这些话,他的确说过。
「我再也不会给你惹事添乱,再也不会去烦你。就算将来要嫁人,我也绝不提你的名号,不会丢你的颜面,这样总成了吧?」她一副好聚好散善解人意的模样,叫他气得心肝肺都在颤。
「王爷请回吧,我要睡了。」
素来心高气傲的耶律彦有种被人下逐客令的屈辱感觉,终於忍不住转身拂袖而去。
然而当他踏上马车的那一刻,他想起来,自己曾对她下过更无情的逐客令,连隐涛阁都不让她进,当梅馆没有床的时候,他也没有让她留宿,而是将她赶了出去。
想到那些,他觉得自己手心里出了汗。
翌日一早,慕容麟出门买菜,回来时发现一辆马车停在院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位年约四旬的夫人。
「这位便是慕容老爷吧。」刘氏福了一福:「王爷让我给夫人送来一些补品和衣物。」
原来是昭阳王府的人,慕容麟有些为难,拒绝也不好,接受也不妥。正犹豫着,慕容雪走了出来。
刘氏对她温和一笑:「夫人身子都好了吧。王爷让我送些东西过来,有补品,还有夫人平素所用的衣物首饰等。」
慕容雪素来对刘氏敬重,见她亲自来送东西,也实在拉不下脸面拒绝,只好任由下人将东西搬进来,心里想着,反正过几日便走,到时候这些东西留下便是。
慕容雪请了刘氏进屋,刘氏坐下之后便为耶律彦说好话。
「王爷很挂念夫人的身体,若不是怕府上住不下,打算将暗香疏影也带过来服侍夫人。」
「不必王爷费心了,我和他已经,」
和离两个字还未出口,刘氏便立刻接上了话头,「那件事是王爷一时考虑不周,夫人切莫当真。那些旧事,夫人也切莫放在心上,那个少年不怀春,那时乔家小姐美若天仙又聪颖智慧,王爷生了几分爱慕之心乃是人之常情,都是十年前的旧事。」
「我不会计较的。」慕容雪笑了笑,都已经和离,还去较个什么真,以后他喜欢谁,她都不会再介意。
刘氏笑道:「沈小姐五日后便要出嫁,她想让夫人和她亲嫂子一起送嫁,夫人意下如何?」
「实在抱歉,我无法前去贺喜。」
「沈小姐和夫人一向交好,夫人为何不肯去?」
「因为我明后两天便要离开京城了。」
刘氏一怔,「王爷知道么?」
「他不用知道,我的去留和他没有关系。」
刘氏坐了一会儿离去。回到王府,便将慕容雪要离京的消息告诉了耶律彦。
耶律彦手中的笔从指间掉了纸上,笔墨溅到了他的衣襟上,他来不及更衣,疾步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