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似瘾 云拿月 3574 字 1个月前

第27章

秦皎的公寓,整体上是清新浅淡的色调, 唯独地上, 因爲记得程隐喜欢木地板,地上是不太搭调的深棕色。

她煮奶茶的手艺很好, 浓浓的香味飘满室内, 配上两个小蛋糕,甜味在嘴里沁开,一整个下午都会舒适起来--如果没有邮件这件事的话,的确可以说是一个怡人的午后。

程隐吃不下, 秦皎精心烘焙的点心明明甜的很, 入口却觉得莫名泛着苦,强迫自己咽了两口, 喉间仿佛有刺梗着。

茶点没怎么动,她们肩并肩盘腿坐在落地窗前,聊到过去, 聊回现在。

程隐的脸色越来越晦暗。

「你会不会怪我……」程隐的声音低若蚊鸣, 或许是知道答案, 没等秦皎回答,她垂头, 发丝滑落挡在颊边, 自问又自答,「如果你怪我就好了,爲什么不……」

秦皎侧眸,「说什么傻话。」

她伸手将程隐揽过来, 程隐没有半点抗拒,侧身埋首在她肩头。

「比起你问我这个,我更想问你为什么要自责。」秦皎叹了口气,「如果早知道,当初你出国前我就会拦住你。」

那一年糟乱荒唐,程隐说要出国留学,她真的以爲是留学,还爲程隐能想开松了一口气。

临行前程隐拉着她把从前念书时常去的地方统统去了一遍,说了很多平时不会说的话,还把积攒下的钱全都给了她,当时就应该留意到的,如果注意到反常,就不会有后来的久别。

「……我真的好恨。」从肩头传来的声音低闷。

秦皎抿抿唇,拍了拍程隐的背。

窗外明亮天光,和她们第一次有交集的那天一样。

在遇到程隐之前,她完全是另一种模样。从小内向腼腆,别人多跟她说一句话就不自在得不得了,於是总被人左一点右一点欺负。

高一和程隐同班,程隐话不多但性格不好惹,再刺的刺头碰上都要绕着走。开学两个月,她们毫无来往,如果不是轮到一起值日,她们大概永远不会有关联。

下着雨,同组的两个女生放学马上脱了校服,里面一套私人衣服花枝招展,拿着粉扑在走廊窗边补妆,整条走廊,还有廊前一块校内停车场,全成了她一个人的任务。

两个女生好不容易动两下手打扫卫生,结果却把垃圾桶碰翻,半桶垃圾倒在水沟里。

她们两手插兜,翻着白眼瞧她,说︰「看什么看,垃圾倒进水沟里不知道用手去抠啊?!」

她尴尬得手足无措,还有点害怕。

是拿着扫把的程隐一脚把可乐易拉罐踢到她们面前,站在后门边冷嗤,说︰「你们怎么不用手抠呢?倒是净让别人做这种事。」

那两个女生敢欺负她,不敢欺负程隐,被呛得哑口无言,老老实实把自己弄翻的垃圾收拾得干干净净。

不知道算不算解围,但程隐没有和她说话,皱眉扫了她一眼,然后就转身回教室继续扫地。

她从那天开始注意起程隐。

她发现这个人很奇怪,成绩挺好,可是话少,乖戾,实在不好相处,对那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八卦、聊男星、聊学校男生的女生们没有兴趣,总是独来独往,谁都不搭理。

再有交集,是有一次下午第一堂课之前,午休打扫教学楼后的人把卫生用具落下,拿回来的活又落在了她身上。她去教学楼后找回扫把和垃圾桶,程隐忽然出现在墙头,一条腿跨进来,看见她明显楞了下。

程隐就那么骑在墙头,问她为什么在那儿。

她答了。

然后程隐像前一次一样皱起眉,说︰「你怎么总是被人使唤?」

再然后,班里换座位,好巧不巧她和程隐同桌。

谁上课无聊拿橡皮扔她,程隐直接把整个笔袋砸到他脸上。

谁在她的椅子上做手脚让她摔倒,程隐连课桌带凳子一起给他扔到门外。

谁往她抽屉里放装满垃圾的塑料袋,程隐当着全班人的面把塑料袋里的垃圾抖出来倒在他课桌上。

没有人再敢作弄她,没有人再敢欺负她。

她们来往渐多,但她还是对程隐知之甚少。

程隐爱去她家,她爸爸严肃古板,却很喜欢程隐,每个周末她都会带程隐回去,她爸会让她妈张罗些菜特意煮给程隐吃。

第一次在她家过夜的时候,程隐耍赖从她爸那讨了半晚米酒,喝完脸红扑扑,晚上她们俩幷排躺在床上,程隐说︰「好羡慕你。如果我也有家就好了。」

她知道程隐心里有事,她不敢问。

直到后来某一天,晚上九点程隐突然发消息给她,说︰「你来接我好嘛,我身上没带钱。」

她按地址,去到一个看起来很高大上的酒店外。程隐穿着不像生活装的裙子出来,一句话不说,直直走到她面前抱住她。

从那晚起她才知道,乖戾嚣张什么都不怕的程隐,原来在另一个环境里有着另一种日常。

会有人过生日,所有座位独独少程隐一张椅子,或者餐具,或者盛蛋糕的盘子。

会有人前一刻笑脸相迎,下一秒程隐身边陪着的人不在,立刻换一副表情。

他们不停地用各种细节差别对待,去告诉程隐--「我们和你不同」。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圈子,程隐就是那个「被按着头蹲下用手去水沟里抠垃圾」的人,在心理上一直历经这样的暴力。

因为程隐感受过痛苦,所以更加懂得别人的痛苦。

做比说难得多。程隐总教她只要还击就好了,然而有些事,哪里是还击就足够解决的?

就好比程隐自己,用了十多年,也仍旧没能够摆脱恶意。

……

「我不会放过舒哲。」程隐埋在秦皎肩头,咬牙说,「哪怕豁出命……」

秦皎扳过她的肩,和她面对面,「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重要。就算没办法制裁他,也要好好地过,答应我。」

死胡同不能钻,否则一辈子除了累,还是累。

程隐半晌没说话,秦皎皱眉,捏着她的肩用力,又重复一遍,「答应我。」

许久,程隐才低垂眼睑,喉间沉沉应了声︰「……好。」

秦皎松气,听她答应竟放松下来,尽管此刻公司里邮件传得满天飞。

顿了一顿,秦皎告诉她︰「沾有舒哲体液的布料,我没有扔。我当时把东西交给了那年搬到近郊的科研实验室保存,在他们提供的环境下最多能保存九年。」

秦皎抿了抿唇,「我一直想,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爲自己讨回公道,我一定会站出来。但我不知道九年够不够,又能不能有那天……」

九年过去五载,如今一切还是茫茫。

程隐眼睛亮了一瞬,又沉下来,「一定可以。」

握住秦皎的手,程隐深深吸气,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爲什么回来……没有别的原因,舒家!舒氏有猫腻--」她捏紧秦皎的手,「他们在国外洗钱!」

发现这件事是个意外。

程隐和容辛参加某个私人画品拍卖会的时候,看见了一副画,被人以不合理的高价买走。之所以说它不合理,是因爲那幅画只是某个有名作品的仿品,真正的真品去向一直说法纷纭,而仿品的价格远远超出了正常值。

虽然有消息透露说,买方对这副画期待很高,所以给价爽利。然而这种「由於我觉得它是真品所以我愿意多花点钱」的态度幷不能说服容辛。

因爲真正的真品容辛见过,他的外公是个收藏家,那幅画很早的时候就进了他外公的收藏室。碍於财不外露的道理,一直很低调。

一开始以爲买家是个有钱没品位的主,后来才发现问题不在他身上。

作爲画家,和画相关事情接触的几率比普通人大得多,容辛参加好几次不同国家不同地区的不同画品拍卖会,都发生了类似的情况。

高价买不值得买的画,而出售方是同一个英文名字。

容辛察觉到其中有猫腻,但与己无关,只是内心多了计较幷没打算去管。好巧不巧,之后某场拍卖会结束后,无意间却在某间酒店撞见两个人碰面,一个是当地有名的拍卖师,当天结束不久的拍卖会就是他主持进行,另一个则是程隐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