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最好不要超过三杯。」
张飞然手顿了顿,正要说三杯就三杯,就见男人接过了酒壶,每满上一杯就倒进大的红酒杯子里,足足倒够了五杯进去,端起来晃了晃,「第一杯。」
苏莺时瞪大眼睛,「还可以这样?」
「嫂……咳,小苏老师您就别管川哥了,他向来不意气用事,肯定是能喝,他才会喝的!」
周韬嘿嘿一甩袖子,「来!让我们一起端起来,陪川哥第一杯!」
「姐,你能喝点儿吗?」
张飞然甜甜问道。
「川哥都能喝,我有什么不能的?」
她轻轻哼了声,一指,「满上。」
周韬冲霍川挤了挤眼,「啧,女中豪杰呀。」
霍川唇角勾了下,等她也端了起来,目光转向离的最远的一个个头偏低的青年,低声问道:「宋小封,你是怎么回事?」
叫住名字的青年看起来年龄也不大,从进门就是板着的,被问话了也一声不吭。
「川哥你就别训他了,这小子是第一个发现你把咱们都拉黑的,那时候简直要发疯,要不是韬哥和刘景盯了他一晚上,估计连夜就能翻墙找你去。」
张飞然扁扁嘴。
「行了小子,平常总见你想川哥,现在见到了,怎么还摆个臭脸色?」
周韬推了推他。
宋小封这才抬起头来,嘴抿成一条綫,满脸都是倔强。
张飞然压低声音,在苏莺时身边解释道:「宋小封从入特种部队以来就跟着川哥,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兵,固执起来除了川哥,连司令长的话都敢顶!现在是队里最佳的掩护手,治疗上也是技术最好的那个,平常出任务谁有个伤,基本有他在都死不了。只有川哥那一次……他被炸晕过去了,反倒是川哥拼死把他背了出来,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期,到现在他都认爲是自己的错,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
苏莺时听的怔怔的,看着霍川放下酒杯,对着紧抿嘴唇的青年,低低道:「过来。」
娃娃脸青年猛地抬头,眼中泛起泪光。
「哭哭哭,哭什么哭?川哥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作为一名军人,尤其是一个特种兵,最应该学会的,就是分别。」
「可你也教过,不到死,就不会放弃。」
青年哽咽,却强忍着说。
气氛顿时有些紧张,周韬几人屏住呼吸紧盯着霍川,虽然没有吭声,却都能感觉得到--他们是在等一个答案,或是一句解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宋小封最先忍耐不住,小声带着哭腔,「川哥,对不起……」
霍川静默的眸子淡淡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没有放弃。」
这时,一个清润的声音坚定地说道,「他一直在积极地做着康复训练,还在晚上偷偷给自己加训,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他一直一直的,从来都不曾想过放弃。」
霍川倏地转头,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女孩身上,就连哭着的宋小封也呆呆抬起了头。
苏莺时一笑,「他这个人,在没有百分百把握的情况下,是不会轻易给你们什么希望的。看,多么自私,我都听不下去了。」
她眼神轻柔地看向满脸泪痕的青年,「放心吧,你们的队长,早晚会归队的。」
「真,真的吗?队长?」
宋小封睁大眼睛,看向缄默不语的男人。
霍川定定看了女孩半晌,眼神中包含了无奈与一闪而过的柔软,叹口气,「什么都叫你说了。」
几个大男人激动地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希望。
「太好了!川哥!」
「队长,你可要早点回来,带着我们一起出任务!」
「来来来,大家都端起酒杯!」
苏莺时笑着率先拿了起来,又把霍川的大红酒杯塞进他的手里,明眸闪耀,「来呀大队长,先干爲敬。」
霍川伸手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低喃了声,「调皮。」
引得众人一片「哦呦--」
的一阵挤眉弄眼。
苏莺时脸红了下,嗔怒地去瞪他,却见霍川轻轻把酒杯在她杯子上碰了下,扬起了头,喉结上下轻微地滚动着,将杯子里的酒喝的一滴不剩。
其他人也跟着把手中的酒喝净,开始坐下一边吃菜,一边聊起来从前部队里的事儿。
霍川没有问他们刚刚执行过的任务,那是部队机密,而他,已经不是他们的队长了。他轻轻晃着酒杯,听这些人久违的插诨打科。
苏莺时听的津津有味,张飞然忽然凑过来,小声地问道:「姐,你怎么那么笃定,川哥会回来?」
苏莺时唇角弯了弯,「我就是知道。」
再让她说,她就笑着故意不肯透露了。
但在心里,她就是知道。除了霍勒讲给她听的,出游时也曾听见林颖欢悄悄跟她妈叹过气,「行川就是性子倔,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允许自己轻言放弃。哪怕军队医生已经开具了眼睛无法回到从前的证明,他也只是看过后,沉默地收到了抽屉当中……」
这些压力和重担,他从不自己开口,而是独自将它们全部担负起来。
每时每刻,这个沉默而坚毅的男人无不想着回到他的部队。从重伤中醒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时间留给自己悲痛或自暴自弃,日复一日地积极做着康复,做着一切有可能让他恢复的锻炼,这一年当中,他所做的努力是常人所想不到也坚持不下来的。
他不曾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暴躁或怒意,甚至是在最亲近的父母面前,他也依旧是沉稳冷静,不让人担心。
可正是这样永远坚强的霍川,才特别的让人心疼。
苏莺时轻抿了一口酒,将千回百转的思绪咽入腹中。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可是却见转过来的男人,一向沉稳深邃的眼眸,在看向她时忽地怔住了,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失去掌控的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