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青年一把拦住她的后肩,将她往前推着走,俊脸扬起笑来,「师姐你刚说什么?大晚上的,还是少吃点,不是在健身吗?」
「哈!」
苏莺时拍掉他的手,故意鼓起脸,「你现在敢嫌我吃的多了?是你要请客的!」
「不敢不敢,下次我中午请你吃吧,中午好消化,想吃多少,咱们只管放开了吃……」
程学逸脸色如常,但右手一直虚放在她的身后,以一种保护的姿势,往前走着。他高大的个子,微微拢在苏莺时的身侧,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冲身后竪起一根指头,又缓缓向下倒指了下去。
直到看着苏莺时的背影在宿舍楼里完全消失,青年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收住,化爲了一丝冷冽。不笑时周身气质也随之发生改变,一股铁血肃宵气味散发开来。
他慢悠悠转过了身,手插进裤兜里,挺直身板向宿舍区外走去,余光看到几个身影从角落阴影里出来跟在他身后,也没有任何的变化。他们就这样保持着距离,一前一后,直到拐进了胡同里。
程学逸才停了下来,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缓缓转过了身。
而那四人脸上的狰狞也不再加以掩饰,浑身绷紧地盯来,像是随时都会扑上来的恶犬。
程学逸不屑地轻哼了声,扯开嘴角,「梁斌,一年不见,你过的更像一条狗了。」
被叫住名字的人往前走了两步,虽然在极力控制,但脚上还是明显的有些跛,他五官本是端正的,此时却阴厉地绞在了一起,恶狠狠地一字一句道:「程--学--逸!」
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他一步步逼近,「没想到,在我过的生不如死的时候,你却安然地混进了全国最好的大学,还抱着个美人卿卿我我?你好逍遥啊……你的良心就能如此安稳吗?」
「良心?」
后者像是听到什么大笑话,失笑出声,眼眸眯起冰冷的弧綫,「你跟我谈良心?那你在对童安宁殴打淩辱,甚至诬陷他的时候,又何曾有过良心?」
「他就是个废物!是一条狗!我踩他都不会反抗的,你又跟着掺和什么?」
「巧了,在我眼里,你也是一条狗。不对,你连狗都不如。」
程学逸的话彻底激怒了跛脚青年,他低咒一声,「该死,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你我本无恩怨,为何在部队里因为一个童安宁处处跟我作对?现在倒好,我们全被赶了出来,听说你这一年过的也不怎么样吧?没被你爸打死?--而我呢?成了一个残疾,在美国治疗一年……」
他指了指自己的脚 「拜你所赐,这辈子,我可能都要瘸着度日了!」
「后悔吗?痛苦吗?但这一切跟童安宁遭遇的一切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程学逸一瞬间也被激怒,犹如暴虐的孤狼,浑身气息骇人,从喉咙里嘶哑道,「你我都还好好活着,而童安宁--他死了。」
「你知道他母亲在家中发现自己儿子自杀后是什么模样吗?天上下着大雨,一个孤苦伶仃的农村女人哭晕在院子中,她失去了丈夫,现在又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梁斌,这一年来,你都不会做噩梦吗?」
他永远忘不了,在有一个晴朗的早晨,他闲适地跑完早操,在去食堂的路上,遇到了那个脸上带着稚气的懵懂少年,不高的身子背了一个超大的旅行包,手中还掂着两个行李袋。
他看见,「噗」地一声就乐了,少年听到动静,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来,放下行李揉了揉脑袋,笑的腼腆,「大哥,能请问一下,新兵报到处怎么走吗?」
少年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朴素的妇女,他也许是那天心情好,肚子又不算太饿,便反常地显露出一丝热心来,悠闲地亲自带着两人找到了地方。本是举手之劳,谁知那个少年的母亲却拼命地往他怀里塞着两罐子腌酱菜,操着一口不知道哪里的口音不住道:「小兄弟,谢谢你!以后我家安子就拜托你照顾了!」
家境优渥的程大少何曾见过这场面,向来洒脱的脸上露出分惊愕,来不及推拒,就被大力气的妇女将酱菜罐子塞入了怀中。
「安子,好不容易考进了你最喜欢的军校,以后得好好学习!变成跟这位小兄弟一样好的兵!」
「我会的妈妈!」
少年板正了脸,在他母亲的注视下,转过头对着程学逸敬了个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军礼,「长官好!我是一年级五班的新兵!我叫童安宁!」
「瞎叫唤什么!谁是你长官了?」
程学逸无语地朝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那……我该叫您什么呢?」
少年被拍的晕乎乎的,刚装出来的严肃转瞬消散,又是一脸的傻样。
程学逸盯了半天,叹口气,悠悠吐出声轻哼,「喊哥吧。」
随手把怀里的酱菜罐子塞回来了妇女手中,「放心吧阿姨,以后这家伙,归我罩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在最后,变成了无言以对。
他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口口声声说要罩的少年,却在自己毫无察觉得情况下,遭受了那么久的欺淩霸辱。
他早该发觉得,可却被即将升职的喜悦给冲淡了,少年掩藏的也很好,每次见面都笑的腼腆,对他一脸崇拜地问道:「学逸哥,等你升职离开后,是不是就可以进入特种部队执行任务了?」
「是啊小崽子!羡慕吧?羡慕就好好训练,哥在特种部队等你!哈哈哈--」
程学逸依旧笑的没心没肺,狠狠揉了揉少年的头顶,没有注意到他笑容下一闪而过的酸涩与隐忍的痛楚。
当他终於从童安宁班里的人口中得知他自己主动退伍的事情真相,一脸怒意地坐火车赶到了某个偏远小山村时,却没想到,见到的是满院雪白的帷幔和前来吊唁的村民。
只是晚了一步。他就再也见不到那个稚气又傻气的少年,只剩一个吞了农药的冰冷遗体。
大雨滂沱,他无声地陪伴在院中痛哭的女人身侧,不知站了多久,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入领口,整个人都被浇灌湿透。
他不知该怎么解释,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竟然从来就没有看透过童安宁那一张稚嫩的面庞,然而心中唯剩一个信念--就是让罪魁祸首者,得到应有的报应。
***如今,两人再度相逢。
梁斌如同愤怒的困兽,在暗夜里嘶吼:「程学逸!我本无意与你、与你的家庭作对,但你却将我害到这幅模样!今日让我再遇见了你,是你倒霉!」
程学逸抬起修长的手指,冲他勾了勾,舌尖舔过嘴角,语气轻蔑而冷然,「当年哥敢揍你一回,今天就能
揍你第二回。活得不耐烦了别逼逼,三个字,只、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