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顾语辰在门外清脆地喊了一声,捧着蒸好的杏花糕进来,「阿翁也在这里,我刚好拿了两个来。你们尝尝看。」
南伯慈爱地摸了摸顾语辰的头,从她手里接过杏花糕咬了一口,由衷地赞叹道:「姑娘的手艺好着呢。」
夏初岚也点了点头,是比她当年强多了。
这时,思安走进来说道:「夫人,夏家的老夫人他们大概明日会到都城。」
夏初岚前阵子收到杜氏的信,说有事要进都城一趟,与她商量,便问道:「给娘他们住的院子都收拾好了吗?」
思安回道:「早就收拾好了。也给三夫人那边去了信,明日相府可热闹了呢。」
她话音刚落,顾长泽从门外走进来,郑重地向夏初岚行了礼:「娘亲,孩儿下学了。」
夏初岚问他:「姨父走了?」
顾长泽点了点头:「姨父说不亲自过来告辞了,要孩儿代为转告。明日外祖母和小舅舅他们会到吗?」
得到夏初岚肯定的答覆后,他心里也有些期待。顾语辰在旁边说道:「顾长泽,要不要尝尝我做的杏花糕?」
「不要,我不喜欢甜的东西。」顾长泽毫不犹豫地拒绝,「我昨日给你的字帖你写了吗?」
顾语辰支吾地说没有,顾长泽说了句什么,两个人忽然争论起来,谁也不肯让谁,连夏初岚出言制止也没用。
夏初岚索性坐下来看相府的账本,任由他们两个吵。南伯和思安又拿他们两个没办法,只能站在旁边面面相觑。
吵着吵着,顾长泽便占了上风。顾语辰委屈地看了夏初岚一眼,见夏初岚丝毫没有维护她的意思,就气呼呼地跑出去了。思安追出去,但她跑得太快了,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顾长泽有些心虚,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低垂着头。夏初岚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来说道:「阿泽,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东西,也都有自己的短处。你不能拿自己的长处去跟辰儿比,这是不公平的。如果春夏秋冬,四季都开一样的花,而每朵花的颜色形状都一样,你还会觉得好看吗?」
顾长泽小声道:「娘亲,孩儿错了。不该那么说姐姐,回头我向她道歉。」
夏初岚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苛责的话。
顾语辰跑到杏花树下,委屈地哭了起来。无论任何时候,只要她跟顾长泽吵架,娘亲都不帮她。她心里本来觉得娘亲更喜欢顾长泽,因为顾长泽的名字是娘亲取的,希望他能一辈子福泽绵长。而顾语辰的名字则是爹爹取的,希望她妙语连珠,讨人喜欢,人生能够亮若星辰。
一阵轻风吹过,杏花如春雨般洒落,地上出现一个高大的影子,把小小的她笼罩进去,只不过她哭得正伤心,没有发现。
「谁把我们辰儿弄哭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语辰惊讶地张开嘴,转身看到顾行简站在那里。
「爹爹!」她扑过去抱住顾行简的腿,「顾长泽又欺负我!他说我笨,只喜欢做针线女红,做糕点,不喜欢读书写字,不配做爹爹的女儿。」
顾行简单膝跪下来,让她靠在自己的颈窝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道:「喜欢做针线女红有什么不好?以后用得到的。」他想起某人当年做的那件歪七扭八的中衣,脸上的笑意更深,「至少以后可以给爹做衣裳。不哭了,再哭就变成小花猫了。」
顾语辰扑闪扑闪眼睛,抬手抆眼泪,认真地问道:「爹爹真的不会嫌弃我吗?顾长泽读了那么多书,字又写得像爹爹,连娘亲都更喜欢他。」说完扁了扁嘴,又有些委屈。
顾行简抬手将她小脸上的泪痕抆掉,然后将她抱了起来:「在你娘心里,你和长泽是一样的。爹爹问你,你更喜欢爹爹还是娘亲?」
顾语辰搂着顾行简的脖子,有点犯难。
顾行简笑道:「你看,辰儿自己都答不出来,为何要说娘亲更喜欢长泽呢?」
顾语辰似懂非懂,小脑袋靠在顾行简的肩上。顾行简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抱着她往竹居走。
顾行简还没到竹居,就看到夏初岚从里面出来,好像是要去找女儿的。他走过去,轻声道:「我在花园找到她,睡着了。」
夏初岚看到顾语辰像只小奶猫一样趴在父亲的肩上,伸手把女儿接了过来,抱到房间里去安置了。顾行简跟在她身后进去,看她给女儿盖被子,怕枕头太高她睡得不舒服,又用被子的一角叠整齐了枕在她脑后。
从两个孩子出生到现在,她一直亲力亲为地照顾着,从来没说过累。
他们走到屋外,夏初岚问道:「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应付金国的使臣?」
顾行简拥着她说道:「我总得给那些年轻人一点机会。否则我若有一日不在中书之位,何人能够制约金国?」
他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精力的确大不如前了。夏初岚摸了摸他的鬓角,前几日刚拔了白发,现在又长出来了。她鼻子发酸,靠在他的怀里,手揪着他的衣襟。有的时候真怕时间过得太快,来不及让她跟这个人好好厮守。
顾行简抱着她,失笑道:「你们母女俩真是一模一样。我哄完小的,又要哄大的啦?」
夏初岚收起情绪,嘀咕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谁要你哄……辰儿为你学做了杏花糕,还在锅里热着,你要不要尝尝?」
「嗯,一定要尝尝。阿泽呢?」
「去看书了。说今日吴均教了很多东西,想等你回来跟你说呢。」
顾行简拥着夏初岚往前走,随意地聊着家常。
日光如点滴岁月被踩在他们脚下,一路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