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爷爷是对周淩书这种中庸的态度很失望。

大概是陈放意识到了，整个会议周老爷子都一言不发，自己也没问过老爷子的意见，终於摆出了谦恭的态度。

「周老，您觉得呢？」

周老看了一眼周夏，说了声：「周夏，你替我说吧。」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这是我的助理秘书，周夏。」

「哦，是周老的孙女啊。」

陈放皮笑肉不笑地说。

在场人都在猜测，周老爷子是要培养孙子辈了。

周夏却紧张到手心冒汗。

「不是每个决定，都会给足你时间做准备的。」周老回答。

老爷子的目光里却没有一点犹豫。

周夏必须要立刻整理好思路，给出答案。

「我……只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陈总。」

被周夏点名的陈放，笑了笑，但是他还记得在老爷子的书房里，这个女孩儿展现出来的气度。

「周小姐，请问。」

「这个节目的第一季，让某个品牌的奶片销售量几乎翻番，对吗？」

「是的。」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一辆车的价格，是一盒奶片的多少倍？」

节目里的明星吃了这种奶片，观众们可以顺手买上一包尝一尝。

但是车不一样，观众们是不可能顺手买一辆开来试一试的。

陈放楞了一下，但他的反应很快。

「但是多卖一辆车的利润，却是一包奶片的成百上千倍！」

陈放的支持者们，有的开始笑话周夏，有的也开始冷静下来思考。

「我的第二个问题，陈先生确定沃达森是要和我们争这个节目的独家冠名吗？」

「你什么意思？」

「那我换一个说法。」

周夏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

「如果，沃达森是假装要和我们争，故意把赞助费用炒作上去，让我们花更多的钱呢？」

端坐着沉默不语的周老，唇上露出一丝非常浅的笑容。

陈放笑的有点难看了：「这……这怎么可能呢？如果我们嫌贵，沃达森就得接下这个冠名……」

「如果高恒也嫌贵，他也可以不接啊。」周夏耸了耸肩膀。

这时候，周淩书终於开口了。

「陈总，我觉得我们还是再调查一下沃达森的意图，再下手吧。」

「等我们调查清楚，可能沃达森已经拿下这个赞助了！」

陈放用力叹了一口气。

「我们已经做好了盈利测算，这个节目带来的销量增长，是肯定能覆盖赞助费的！你们都不看电视吗！不知道这个节目多火吗？」

周夏还想说什么，老爷子握住了周夏的胳膊。

「陈放，既然你们都做好测算了，我这个老人家也就不做拦路虎了。」

周老这么一说，陈放满脸惊讶。

他没想到周老爷子这么容易就松口了。

「但是，如果这个节目带来的销售增长根本覆盖不了这笔费用，甚至带来负面影响，我希望你能对此负责。」周老淡淡地说。

「我当然会对此负责！」陈放很肯定地回答。

接下来的讨论，都是细节问题。

周老示意周夏扶着他出去休息。

回到董事长办公室，周夏替他把茶水倒上。

「你很忧心？」周老爷子招了招手，叫周夏坐到自己身边来。

「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一下子还想不明白。」周夏诚实地说。

周老爷子笑了：「没什么好担忧的。」

「可是……万一这个冠名赞助有问题呢？」

「那不是正好，陈放就得负责了。」老爷子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看起来心情幷不糟糕。

周夏楞在那里，不明白爷爷在想什么。

「这个陈放，刚当上ceo的时候，还是挺不错的。日子久了，人就变了，好大喜功，刚愎自用，拉帮结派。偏偏我要修理他，又找不到由头。」

「啊？ 」周夏傻了。

爷爷忽然凑过来说：「夏夏，咱们去看电影吧？」

「什么？爷爷，你今天是怎么了？」

「爷爷开心。最近有个战地医生的电影上映了！我们爷孙俩去看？ 」

爷爷已经起身了，到处找他的拐杖！

这时候，周扬尘正好进来，听见了。

「什么？你们上班时间看电影？我也要去！」

周老爷子用力顿了顿拐杖：「我这是要和夏夏去了解一下……这个电影的贴片……贴片广告！你去干什么？你好好上班！」

周夏楞了，爷爷还知道贴片广告呢！

「我也要去了解贴片广告！」

「你不用了解！你老实点儿上班！你那个産品綫计划是秘书代写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你以爲我不知道！」

说完，周老爷子就拉着周夏，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去了。

周扬尘插着腰，站在那里。

「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啊？」

「吃喝享乐带着姐姐，鞍前马后就是我？」

「看个电影，为什么不带我？」

三次灵魂拷问，周扬尘默默流泪。

周夏还是第一次和爷爷来看电影。

到了电影院，周夏把爷爷扶到了沙发前坐下。

「我去买票啊！」

「买三张。」爷爷说。

周夏笑了笑，闹了半天，还是要买周扬尘的吧？

「爷爷，票买好了。不过还要等半个小时才开场。」

周老点了点头，又说：「打个电话。」

「叫周扬尘来吧？」

「不是，叫洛衍之来。 」

周夏顿在那里。

「爷爷……你说……叫谁来？」

「洛衍之。他就住在你的隔壁，不是吗？」周老爷子一脸平静地抬起头来看着周夏。

周夏楞在那里。

爷爷知道了？

爷爷知道也不奇怪，周扬尘都知道了，他能不跟爷爷说？

「叫他来吧。我有事跟他讲。」

「……好。」

爷爷有什么要跟洛衍之说？

难道是爷爷知道，洛衍之和她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要直接赶洛衍之走？

周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握紧了一样。

她翻出通讯录，却冲冲没有摁下号码。

老爷子却开口了：「你就说，是你请他来看电影。不要提起我。」

「啊？」

「这小子，精明的很。他如果知道我在，肯定不会来。」周老爷子轻轻哼了一下。

「哦。」

周夏咽下口水，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她忽然也起了坏心眼，想要看看洛衍之面对爷爷的时候，会是个怎样的态度。

还能那么老神在在的？

还能那么淡定从容？

还能张口就「胡言乱语」？

周夏摁下了那个号码。

此时的洛衍之，正在电脑前浏览着小梁整理的那堆资料，手机响起的时候，他看也没看就接通了。

「喂，你好。」

「喂，洛衍之吗？」

周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因爲电波传递而有了不同的质感。

有一点点像是撒娇。

甜甜的，软软的。

手机差点从洛衍之的手里掉出来。

「啊，我是。周夏？」

「你有空吗？我买了电影票，还有二十多分钟就开场了，你来不来看？」

洛衍之僵在那里，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你要是没空，那就算了。我自己看。」周夏看向爷爷的方向。

「我有空！」洛衍之立刻回答，「周夏，你这不给人考虑时间是很没诚意的表现啊。」

周夏歪了歪嘴巴，心想鬼才有诚意呢！

本来就不是我心甘情愿请你看！

爱来不来！

周夏说了影院地址，就立刻把电话挂断了。

她可不想被洛衍之套出什么话来。

回到爷爷的身边，发现爆米花桶已经空了一半了！

「爷爷！你不能吃那么多爆米花！」周夏说。

「为什么？」

「血糖高啊！」

但是爷爷就像没听见一样，一直往嘴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