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高恒的覆没

她几乎就要站不住。

周淩书的那一声「我知道了」，就是应了老爷子的劝，要对她放手了。

赵韵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拉一下周淩书，但是没想到周淩书就像压根没有感觉到一样。

一阵天旋地转，赵韵眼前一黑，栽倒了下去。

「韵儿！韵儿！」

周淩书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赵韵。

门外听见声音的周扬尘也推门而入。

「妈--妈你怎么样了！」

「快！叫你伯母上来！」周老爷子开口提醒。

听见声音的姜河立刻赶了上来，检查了一下赵韵的脉搏心跳之后，开口道：「也许是因为情绪激动。具体的原因还是要等医院检查。别说那么多了，送她去医院！ 」

当赵韵醒来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一把抓住了守在病床边的周淩书。

她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是千言万语却没有一句说出口。

周老爷子、周扬尘、还有姜河都守在她的床边。就连周夏也挽着洛衍之站在那里等她醒来。

赵韵只觉得在这些人的面前羞愧难当，她闭上眼睛不敢看他们，却又如同溺水了一般紧紧抓住周淩生。

「醒了就好。」周老爷子咳嗽了一声，示意其他人都离开，让他们夫妻俩好好说话。

但是姜河却开口了：「我有话，不得不说。你们可以先出去，我要当着赵韵和淩书的面，把该说的，好好说清楚。」

周夏虽然觉得无论什么事，这个时候要说出来都是不合适的。但是自己的妈妈从来都不是不懂分寸的人，周夏拉了拉洛衍之，和他一起走出去。

周扬尘扶着周老爷子，也走出来了。

赵韵知道病房里只剩下周淩书和姜河之后，更加紧张地抓住了周淩书的手。

周淩书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安心。

「我就开诚布公地说了。我和淩生在一起，大部分的时候都挺开心的，虽然我这个人脾气也不怎么样，但我们两个真的几乎没吵过架。闹脾气闹的最严重，也是因爲你了。」

姜河直接把椅子拉过来，坐下之后，目光坦荡地看着赵韵。

大概是因爲她的直接，赵韵一点一点睁开了眼睛。周淩书笑了笑，似乎在对她说：该面对的冲早都是要面对的。

赵韵撑起了上半身，周淩书替她把枕头提了起来，压在她的身后。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听到姜河念起这首诗，赵韵的眼眶立刻红了。

「你读中学的时候，曾经在淩生的书签上面写了这首诗，对吧？」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吗？」赵韵自嘲地一笑。

那个时候的自己，就是单纯的少女，全世界最好最出色的男生，除了周淩生她在看不见其他人。

「因爲有一次我过生日，他给我做了一串红豆手串。后来我们一起吃饭，他不小心说出来你写给他的那首诗，我一气之下，把手串扔出去了，还和他生了一个星期的气。」

赵韵楞住了。

她真的以爲，周淩生离开周家之后，大概和姜河在一起真的很快乐幸福，早就不记得她的一切了。但没想到，周淩生竟然还记得她抄写的那首诗。

「后来，是我的女儿跑出去，把那个手串找了回来，从此以后就一直戴在夏夏的手手上了。」

姜河低下头来，想起自己和周淩生闹矛盾的时候忽然觉得幼稚可笑。

「你知道淩生是怎么对我说这首诗的吗？」

赵韵看了过去。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之后，周淩生想起这首诗，是觉得她的自作多情好笑，还是觉得怀念呢？

「他说……这是一个女孩儿最单纯的心思，红豆相思，是一种想着一个人的心情。等到她长大了，他希望这个小妹妹，能够单纯不改，能和另一个人对的人--相思成双。」

姜河淡淡地看着赵韵。

赵韵的眼泪一时间全部奔涌而出。

「听淩生那么说，我就不再嫉妒你了。不嫉妒他念你写给他的诗，不嫉妒他还会想起你。因爲在我心里，把你也想像成了一个单纯的没有任何阴郁想法的小妹妹。我和他一样，希望这个小妹妹遇到了对的人。能够珍惜幸福，被人呵护。」

赵韵泣不成声。

她知道姜河没有骗她。就是因爲这样，当姜河和她在周家对面相逢，她才能做到如此的淡泊和坦然。

但是周淩生对她的那些美好怀念和对她未来的想像，都被她毁掉了。

她执着於得不到的，却这一次要失去最重要的了。

姜河站起身来，她没有指责，只是走向门口。

「韵儿，你说你多幸运啊。最爱你的人还在你的身边。」

姜河关门的那一刻，赵韵一把抱住了身边的周淩书。

周淩书的眼睛掉了下来，他是惊讶的。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赵韵这么紧地抱住她。

周淩书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别离开我……我知道你对我失望了，但是不要离开我……」

「我在呢，我就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

回去的路上，洛衍之和周夏都坐在周老爷子的车上。

「买下了汉能科技，高恒应该很开心吧？」周老爷子淡淡地说。

「那是当然的啊。」洛衍之笑了一下。

「那就让他更开心一点吧。」周老爷子说。

周夏当然明白，所谓的「更开心一点」，一定是要让他乐极生悲。

周老爷子最在乎的，就是家人了。

高恒之前不仅仅利用了周淩玥，这会儿还让商业间谍盯上了赵韵。

这个人心术不正，爲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周老爷子是容不下他的。

洛衍之直接拿出手机，对身边的周夏说：「是时候给你那位归国的孟师兄打电话了。」

「你说孟杰？」

他就是从德国回来的，之前还和宫莫容以及周夏吃了一顿饭，被洛衍之误会周夏是来和孟杰相亲的。

「嗯。」洛衍之点了点头。

周夏眯了眯眼睛，看来无论是爷爷还是洛衍之都早就计划好了。

爷爷之前想要宫师兄和她一起说服孟杰留在睿帆，也许目的不仅仅是这样。

孟杰好端端，爲什么忽然从德国回来呢？

洛衍之接过了电话，笑着开口道：「孟兄，这段时间还在忙吗？」

「当然是忙得很。我没想到汉能科技竟然被沃达森给收购了！这下汉能的腰杆更硬了吧！」

周夏顿了顿，看来孟杰和汉能科技还有什么矛盾？

「别这样说，孟兄，你身后也是有坚实的后盾。不知道你准备好了材料起诉汉能科技侵犯你的专利权了吗？」

「材料我都准备好了！可是现在沃达森财大气粗，肯定会派出律师团来打这场专利战！我人单势孤……」

「我们睿帆愿意为你提供一切帮助。沃达森有律师团，我们也有。」洛衍之眯着眼睛笑了。

挂了电话，周夏已经抱着胳膊准备兴师问罪了。

「闹了半天，从你见到孟杰师兄的第一天起，是不是就开始调查他了？你连他一直想要起诉汉能科技专利侵权都准备好了！」

洛衍之闷闷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倒是前排的周老爷子淡然开口：「既然之前睿帆打算招募孟杰，又怎么能不对他做一定的尽职调查？」

爷爷这么一说，周夏也不好意思继续责怪洛衍之了。

「我也是……总要把潜在情敌调查清楚啊。」

周夏无语了。

什么潜在情敌啊！都是他洛衍之脑子太好使，总是「想太多」！

但是洛衍之和爷爷既然要出手，那就必然一击必中。

孟杰起诉汉能科技的专利侵权案，原本是在德国进行，但是却很快传遍整个网路。

华裔研发人员在海外被科技公司侵权立刻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孟杰的艰辛研发之路被大篇幅的报导。汉能科技是如何未经孟杰的团队许可，就将孟杰的专利技术直接应用到了变速箱的设计之中也被详尽地曝光。

这样的□□一夕之间到处都是。

高恒看着手机上的消息，猛地一把就将手机扔了出去。

他很清楚，孟杰的背后绝对就是睿帆。

而且孟杰之前在这场专利诉讼一直悄无声息，怎么会在沃达森完成了对汉能科技的收购之后就爆出了？

「这是他们故意的……绝对是他们故意的！」

高恒的手不住地颤抖，背脊上一片冰冷。

他想起了之前贺逍对他的所有劝谏。

贺逍说汉能科技的盈利情况有问题，他们的财务官对汉能科技的发展很不自信。

但是高恒反过来相信了卢卡斯替他从碎纸箱垃圾里拼凑来的洛衍之的评估报告。

贺逍说这个评估报告是假的，卢卡斯又卖通了睿帆的保安拷贝了洛衍之电脑里的资料，甚至还把他的脑子砸伤了进了医院。

这样千辛万苦得来的评估资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洛衍之爲了保护它都脑震荡甚至瞎了！

然后卢卡斯的人说服了赵韵，把睿帆的谈判计划偷了出来，让沃达森能够先睿帆一步，把所有的优惠条件都提了出来！

周淩玥和宫莫容在德国不欢而散，卢卡斯的人在酒吧接近宫莫容，套出了睿帆确实需要汉能科技的技术。

接着卢卡斯又买通了曾洲，从周淩玥那里拿到了睿帆的底价。

看起来，高恒步步占尽先机，可万一这些「先机」都是睿帆白给他的呢？

高恒心惊肉跳起来。

如果一切就像是贺逍之前的分析那样，睿帆集团压根就没有真的想要收购汉能科技……那么无论卢卡斯拿到什么谈判机密，都是假像！

贺逍的脚步声从走廊外面传来，高恒就像看到了希望一样，眼睛一亮。

当贺逍推开门的时候，高恒直接站了起来。

「贺逍！你看到孟杰起诉汉能科技的新闻了吗？孟杰能赢吗？这是不是仅仅是睿帆打击我们的手段？」

贺逍从容地坐了下来，淡淡地仰着头看向高恒：「这当然是睿帆打击沃达森的手段。从这场收购战开始，就是睿帆的陷阱。」

高恒的身体晃了一下，立刻拉住贺逍的衣领：「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那么了解洛衍之，该怎么打败他，你肯定知道！」

「洛衍之的陷阱，从来都是针对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如果洛衍之的对手光明正大，就不会掉进他的陷阱里。他会和你公平竞争。而放弃这种公平较量的权利的人，就是高总你自己。」

高恒愣在那里。

是的，如果他没有雇佣卢卡斯用非法手段获取睿帆的商业机密，他会对汉能科技的盈利评估报告保持理智客观的态度，他不会以爲睿帆十分渴望汉能科技的那些专利，他更加不会拿到睿帆的谈判计划从而答应汉能科技那么多优厚的条件，更加不会拿到睿帆的底价从而让自己收购汉能的价格几乎翻了一倍上去。

「还有没有的补救？还有没有补救？」

高恒充满希望地看着贺逍。

贺逍叹了一口气：「在我今天到来之前，我对您的每一次建议，只要您听进去，都可以补救。但是孟杰起诉汉能科技专利侵权，业内已经做出了评估，认爲孟杰的胜算很大。」

高恒愣在那里。

「更不用说睿帆以支持华裔科研人员自主创新爲理由全力支持孟杰维权。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无论孟杰胜诉与否，睿帆都在汽车制造业的华裔研发人员里树立起了良好的形象！以后多的是研发人才选择睿帆，他们就算不要汉能科技又如何呢？」

高恒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贺逍低下头来，淡声道：「我唯一还能为高先生你分析的就是睿帆的下一步。」

「他们的下一步是什么？」

高恒眼巴巴地看着贺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