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2)

春江花月 蓬莱客 5275 字 1个月前

第 85 章 陆家柬之,义成洛神

萧永嘉一愣,转头,见高峤竟一脸怒气,大步追上。

“你想做甚?”

她一双秀眉微皱,盯着他。

高峤已追到了她身后,原本怒气冲冲的,一对上她皱眉望着自己的模样,面上怒气,顿时消失了。

“阿令,我……”

吞吞吐吐地,他又停住。

萧永嘉扬了扬眉。

“无事?无事我先去了。”

她转头,抬手要开门,忽感到腰间一紧。

高峤竟从后将她抱住了, 双臂紧箍。

一种遥远的,却又熟悉的感觉,忽然向着萧永嘉涌了过来。

她盯着面前的那扇门。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大把的年纪了,放开吧……”

丈夫却没有放开她。

她听到他在自己身后轻声说:“阿令,我最近常常想起咱们当初刚成亲时的日子……很是怀念……我想你陪着我……”

“你留下,好不好……”

萧永嘉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屋里安静极了。

高峤将妻子抱了起来,抱到床上,放了下去。

他抬手,轻轻抚她面庞,动作温柔无比。

“阿令,你还是这么好看,和当年一模一样……”

“我却这般老了……”

耳畔忽听到丈夫的叹息之声。

她睁眼, 见他低头凝望着自己,目光萧瑟,神色感慨。

她抬手,指尖轻轻抚过他带着风霜印痕的眉宇,忽然勾臂,绕在了他脖颈,将他的头压向了自己。

……

云雨过后,萧永嘉面庞潮红,星眸半闭,人似睡似醒,温顺地伏在丈夫的怀里。

片刻后,感到一只手,又慢慢在自己身上游走,也不睁眼,只将那手一把打开,转过了身,趴在枕上,背对着高峤,嘴里含含糊糊地道:“行了!别没完没了……当自己还只二十岁吗?”

高峤做了长久的孤怨旷夫,一朝终於得以再次人道,对着宛若神女的美妻,恨不得将她灌溉得雨露满溢,从此对自己服服帖帖,如此方遂了心愿。自然是拼了全力,自觉雄风不减当年,颇为自得。才歇回来一口气,又摸到满手的香润玉温,一时忍不住,又意动了。

方才实在是太拼,耗力过大,此刻虽有些力不从心之感,但自忖再拼一把,应该还是可以的。正想再试,却被萧永嘉如此打断。

见她后背向着自己,语气似乎嫌弃,忍不住疑心方才自己没叫她满意。

这如何还忍得住?一阵面臊耳热。立刻将她强行扳回来,要再大战个三百回合,却见她睁眸,似笑非笑地道:“老东西,你是真不要一把老腰了?明早起不来床,别在我跟前抱怨……”

高峤面红耳赤,压住了她,嘴里嘟囔着道:“你莫小瞧了我……”

萧永嘉将他从自己身上,一把推了下去。

“行了!省点气力吧。又不是头回。”

萧永嘉坐起身,拿回自己衣裳披了,又拿他的,掷到了他身上。

高峤仰面翻倒,看着她穿衣裹住身子,也只能作罢了。改而抬手抚她垂在腰后的一把秀发,哄道:“阿令,那你躺回来,再陪我睡。”

萧永嘉躺了回来。

高峤将妻子再次搂入臂中,心底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满意足之感,忍不住叹气。

“阿令,往后,等我能解脱这些朝廷事,我就去做个田舍翁,你会不会嫌我,又老又没用?”

萧永嘉闭目不语。

“阿令?”

高峤推她。

萧永嘉未睁眼,只道:“你如今就又老又没用了。我嫌弃你了吗?”

高峤一愣。随即苦笑,沉默了片刻,道:“阿令,我也知我没用……明知许泌阴害了陛下,却不能动他为你阿弟报仇……”

“陆光与我本就日益疏远,如今新帝登基,我所料若是没错,他必会和许家摒弃前嫌,合力对我。”

“这便罢了,我更担心的,还是民事。两湖旱灾刚过,吴地又来水涝。去年就欠收了,朝廷减免田税。今岁必定还不如去年。民生艰难,朝廷度支,更是左支右绌。我实是筹不出多余的钱,再去打一场平叛战了……”

萧永嘉睁开眼睛,伸指,戳了他一下。

“你这人就是如此无趣。连句玩笑都开不起。”

“景深,我也盼着你能早日解脱。你若做田舍翁,我便做田舍婆好了。到时翁对婆,凑合一起过,谁也别嫌谁。”

高峤低头,见妻子一双妙目凝视着自己,不禁笑了。

想这些年,自己和她岁月蹉跎,又是懊悔,又感慨不已。

“阿令,往后我会尽量多地陪你,你若对我哪里不满,也只管和我说。莫再像从前一样,自己胡思乱想,丢下我就不管了。”

萧永嘉不再说话,只伸臂,将丈夫腰身搂住。

高峤只觉妻子温柔小意,如此抱着,肌肤相贴,彷佛竟比当年年轻之时还要令他动心。忍不住又和她温存了片刻,忽然想起侄女今晚来访,妻子的态度有些古怪,便顺口道:“侄女之事,莫非你还在怪?我实是想不到的。她小时候知书达理,为救阿弥,自己还险些被毒蜂蛰倒。怎的大了,做事反如此偏激。好在李穆当时无事,我瞧她也是真心悔改,且自己主动来寻我认错了。你也莫怪她了。”

萧永嘉出神了片刻。

“侄女能主动向你认错,自然是好。只是为何她早前不来,选这个时机来认?我和你说,这孩子,小时候我看着她大的。不是说她不好,只是觉得她心思没那么简单。何况如今还做了皇后。”

高峤笑了,摇头:“你啊,还是和从前一样,就喜欢多想。在其位,谋其政。她若改过,往后尽心辅佐陛下,母仪天下,则也是我高氏一门的荣耀。”

萧永嘉道:“你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好,好,我知道了。”

“还有件事。新安王和天师教走得近。这回新帝登基,竟连天师教的人都来朝拜了。先前我去京口,天师教的一个女香主故意冲撞我,我讨厌那些人!更不用说那些人为报复李穆,当时还险些伤及阿弥!你不要让天师教的人留在建康!”

高峤忙搂住妻子,点头:“我知道的。天师教去年在京口引发民怨,闹得很是难看,京口令曾上告朝廷。教首被陛下问责,上书告罪,主动治了好几个弟子的罪,又保证约束门下再不会犯。当时又有新安王说情,事情才过去了。天师教在民间信众多广。我知新安王应是想借教治民,却不知一旦失了约束,反而恐怕成为了乱源。我也是一向反对的。你放心,我会提醒新安王,不会让那些人留下的。”

萧永嘉嗯了一声,在丈夫的怀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深夜,建康城的南门早已关闭。南门令知无事,便去值房睡觉。梦正酣,被手下给唤醒,道有一行夜路人骑马而至,叩门入城。

南门令皱眉:“何人?叫在外头等着,天明再入!”

“说是交州太守陆柬之。”

南门令一愣。

陆家长公子陆柬之,早几年名满建康,他自是如雷贯耳。也知他先前因重阳竞赛输给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寒门武官李穆,随后去了西南做太守,一晃,也将近一年了。

这一年里,建康城中风云变幻,人物更替,陆柬之这个曾风光无限的名字,早渐渐淡出了记忆。

没有想到,今夜他竟突然回来了。

陆氏这一年间,在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高许两家的对照之下,显得虽默默无闻,但毕竟是世家高门,南门令怎敢怠慢,急忙爬了起来,匆匆穿衣,亲自来到门口,命人打开城门。

陆柬之对南门令抱拳:“深夜打扰,有劳了。”

去年他离开建康去往交州,出城门时,南门令也在场。

此刻借着城门口的火杖,觑了一眼城外之人。见他比先前印象中的模样消瘦了不少,却笑容依旧,毫无世家子弟的架子,忙让路,退到一边,躬身道:“陆太守言重了。连夜行路,想必辛苦。太守快些入城吧。”

陆柬之颔首,领了身后几个随从,纵马入内。

南门令望着前头那几个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叹气,自言自语地道:“北方在打仗,这边,怕也是要有事了……”

……

陆柬之并未听到身后南门令那出於多年职守的直觉而发出的近乎谶言的感叹之声。

他骑马入城,走在两旁布满民居的街道上,怕马蹄声太重,惊了人,引他们开窗窥探,便放轻马蹄,命随从亦如此,缓行在建康街道之上,朝着陆家而去。

入目熟悉的街景,让他难免感慨。

物是人非,大抵不过如此。

经过通向高家的那条街道口,他转脸望了过去,下意识地停了一停,随即压下心中涌出的难言情绪,继续朝前而去。

这一趟,他是应了父亲召唤而归的。

他和西南交州,似乎天生有着不解之缘。

从前先是过去平叛,助接壤的林邑王稳定朝局。

后来败给李穆失脸,又被父亲打发那里去做太守。

刚过去时,他很是颓废,加上染了热症,一病不起。

后来,他终於从颓丧中振作起了精神。

诸事渐渐得心应手。林邑王对他很是感激。他也颇得当地民众的爱戴——传言这位来自建康世家的年轻太守,无事总爱背着古琴,爬上太守府后那座小山之巅,独自对着空谷抚琴。琴声穿林,常令樵夫停斧聆听。於是他还得了一个“伯牙太守”的雅号。

就在他有时突发奇想,自己若就在此,这般了此余生,也未尝不可之时,突然又得知,父亲要他回京了。

他有一种预感,父亲应该是有事了。

陆家就在前头不远了。

陆柬之加快马速,行到大门之前,下去,拍开了门。

家人见他半夜而归,奔入通报。

他的母亲和弟弟陆焕之起身相迎,欣喜不已。

陆柬之和母亲弟弟还没叙几句话,家人便来传,说他父亲在书房了,叫他去见。

陆柬之安慰了几句因看他消瘦而落泪的母亲,叫陆焕之送她去歇息,自己匆匆去了书房。

陆光端坐在灯火之后,神色严肃。

陆柬之向自己的父亲下跪,恭恭敬敬地行过大礼,方跪坐在他身侧,说:“这一年来,儿子未能在父母大人面前尽孝,请大人恕罪。”

陆光目光扫了他一眼:“说你先前生病。身体如何了?”

“早已痊癒。多谢大人记挂。”

陆光微微颔首。

陆柬之等了片刻,见父亲未再开口,便问:“大人召儿子归家,可有吩咐?”

“你翅膀硬了。如今我的吩咐,你怕是不会放心上了。”

陆光瞥了儿子一眼,冷冷地道。

陆柬之知父亲意指此前他抗命不从婚姻安排,再次俯伏於榻,叩首不起:“儿子忤逆,望父亲恕罪。儿子先前也于信中说了,除此一事,求大人勿相逼外,余事,儿子不敢不从。”

陆光哼了一声,脸色极其难看:“高家辱我陆家至此地步,事到如今,难道你还对高家女儿念念不忘?大丈夫岂患无妻!不过一个女子而已!柬之,你太叫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