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还有那天被打出的痕迹,一笑起来就牵扯到红肿之处,但她还是用力的将嘴角往两边勾起,露出一个笑容。
「你来。」薛静姝冲她招招手。
柳儿慢慢靠近,坐在床边的脚踏上,仰头看她。
薛静姝拉过她的手,握在掌中轻轻地拍了拍,「事到如今,你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们两个是一起长大的,你高兴还是不高兴,心里有没有藏的事,我怎么会看不出来?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还有人欺负你?」
柳儿忙摇头,眼眶慢慢红起来,她竭力想要忍下,却怎么也忍不住,哽咽道:「娘娘,我哥哥是不是要被砍头了?」
她虽然不懂大衍律法,但从前听书也曾听到,意图谋反的人,莫不是要被砍头的,哥哥肯定逃脱不了。
她知道哥哥助纣为虐,为安亲王做事确实有错,但是世间上,她也只剩这一个亲人,如今才相认没多久,就要失去他,怎么不令她伤心?
薛静姝揽过她,拍着她的肩,轻声安慰道:「别担心,之前我问过陛下了,安亲王所作所为,陛下最多也只能判他个流放。你哥哥身为从犯,自也能性命无忧。」
柳儿又惊又喜,忙抓着她的手确认:「您说的是真的吗?」
薛静姝点点头,「我又怎么会骗你?况且,就算你哥哥被判了死刑,以你我两人的交情,我就算为你徇私求情又算得了什么?你放心吧。」
柳儿胡乱抹着眼泪,吸了吸鼻子,道:「谢谢,谢谢娘娘。」
薛静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傻柳儿,别哭了。」
「嗯,娘娘,我扶你起来穿衣。」
薛静姝刚收拾完,皇帝就回来了。伺候的人都无声退下,殿内只剩帝后两人。
皇帝走上前,从身后拥过薛静姝,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脖颈上。
薛静姝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头,「陛下,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皇帝道:「不急,慢慢来。」
安亲王和端太妃,以及他们手中的势力,都已经被他控制住,至於别的同谋,还来不及赶到京城,若他们不来倒好,来了,正好送去跟老八作伴。
他想到一事,又抬起头来,看着薛静姝,道:「此次……恐怕还要牵扯到薛家。」
薛静姝对此已经有所预料,问道:「不知陛下要如何处置?」
皇帝楼着她慢慢退到软榻旁坐下,说:「薛家除了有一个女儿是安王侧妃,前太子妃跟老八也有牵扯,恐怕他们那一房,都不干净。」
薛静姝缓缓点头,看了看皇帝,忽然又问:「听陛下的语气,是不是连我祖父都牵扯在其中?」
皇帝见她猜出来,也不隐瞒,说道:「不错,承恩公与安亲王私交过密。」
薛静姝许久没说话。
她这位祖父,实在把权势看得太重。从前听信那游方术士的批语,她跟前太子妃薛静婵都有凤命,在薛静婵进了太子府之后,为了讨好她,将自己送到城外庵堂。
后来,她入宫做了皇后,薛家对薛静婵的冷淡她是看在眼里的。没想到如今,薛老太爷又跟安亲王暗里有来往。
从前太子到皇帝,再到安亲王,她都不知道该说薛老太爷的嗅觉是太过敏锐,还是该说他实在太过糊涂。
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哪一处都想讨好,哪一个当权者都想要奉承,到最后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她摇了摇头,道:「陛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顾及我。」
皇帝说:「承恩公做得还算隐秘,若想瞒下来也不是不可。」
「不必」,薛静姝道,「陛下不知,当初皇祖母也与我说过,对於薛家,只要保得他们衣食无忧,性命无碍便可。若太过於纵容,反倒把他们的胆子给养大了,让他们的欲望膨胀了,这是害了他们。」
皇帝这才点了点头,说:「就依曼曼所说。」
薛静姝勾起嘴角,拉过他圈着自己的大掌,在肚子上轻轻抚摸着,说道:「陛下自从醒来,就不曾过问皇儿的情况,如今还不赶紧与他们打个招呼,只怕过几个月皇儿出生,不认陛下这个父皇。」
「曼曼说的是,是我的疏忽。」皇帝爽快认错,又站起身,到薛静姝面前蹲下,将自己的耳朵附上去,「我来听听皇儿都在做什么。」
他的脸颊刚要附上薛静姝的肚皮,恰巧肚子里的胎儿一脚踢过来,隔着肚皮正踢在他的鼻子上。
皇帝似乎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轻轻跳了一下。
薛静姝难得见他这副反应,笑得倒在软榻上。
皇帝摸了摸鼻子,心里暗想,皇儿脾气这样大,像他们母后,不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