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珏犹豫了许久,才慢慢上前去,北湛没有看他,轻轻叩了叩桌案,只吐出一个字:“写。”
李珏拿起笔,蘸墨的时候手微微颤抖着,在落笔之前,他又下意识看向赵曳雪,女子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眸光冰冷,李珏忍不住低低唤了她一声:“阿雪……”
赵曳雪面露讥讽:“怎么,要我替你写么?”
李珏讪讪地低下头,就着昏黄的烛光,开始写起和离书来,他写得很快,不多时就放下了笔,喏喏道:“好了。”
北湛伸出两指,挟起那张薄薄的宣纸,仔仔细细,逐字逐字地看完,才看向赵曳雪:“如何?”
赵曳雪并不接过去看,只面无表情地回视他:“难道要我赞一句,这卖妻书写得好,文笔斐然,笔酣墨饱,精彩绝伦?”
她每说一句,李珏的脸色就白一分,北湛慢条斯理地将那张纸叠起来,细心地收入袖中,如此,尘埃已经落定。
李珏忐忑问道:“太子殿下,那……我、我能走了吗?”
“走?”北湛剑眉微挑,诧异道:“你要走去哪里?”
李珏以为他要反悔,顿时急了,道:“您说过,保我性命的!”
北湛悠然道:“自是保你性命,又没说要放你离开,一切等到了盛京再说。”
李珏没想到大费周章,到头来还是要去盛京,脸色骤变,没等他说话,北湛便扬声唤来晏一,指着李珏道:“从今日起,他不再乘车,与军中士兵同行,一同吃住,务必要保他性命无忧。”
言外之意是,其他皆可随便,晏一应了声,对李珏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李珏惊慌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北湛淡声道:“你是什么意思,与孤何干?在这里,一切都听孤的意思。”
哪怕李珏再不情愿,也晏一被带走了,马车里恢复了安静,赵曳雪仍旧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也不过去,她只觉得满心都是疲惫,就好像一个瓷瓶,每日不断地往里面倒水,而现在,水终於溢了出来,瓶子也碎了。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将她唤回了神,赵曳雪抬头,却原来是北湛已经到了她面前,皱着眉看她,他俊美的脸不知为何有些模糊,赵曳雪下意识眨了眨眼,一串温热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下,落在了衣襟上。
北湛的眉头顿时皱得愈紧,眉心像是要夹死一只蚊子,他伸手抆去赵曳雪的眼泪,指腹粗糙,上面的茧子如砂砾一般,抆得赵曳雪脸颊隐约作痛,眼泪却好像抆不尽似的,如长河决堤。
北湛的动作有些粗鲁,声音不悦而冷漠:“和他分开,你就这么难过?”
赵曳雪噙着眼泪,抽抽噎噎地道:“是你的手……抆得我的脸好疼……呜呜呜……”
北湛一顿,立即住了手,然后举起袖子来,用柔软的布料为她拭去眼泪,低声道:“别哭了,这种货色,不值得你哭。”
赵曳雪蹙着眉尖,轻声道:“我并非为了他哭,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