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蓁不说话,她就问:「阿姐,你想嫁给六皇子吗?」
谢蓁把脑袋埋进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说:「不想又能怎么样,圣旨都下来了,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说得也是,谢荨歪着脑袋忽然道:「我觉得高洵哥哥也不错,早知道这样,阿姐还不如在青州就跟他定亲呢。他喜欢你这么多年,要是听到你嫁人的消息,一定会很难过的。」
经她提起,谢蓁才想起高洵的存在,他们没回京之前他便去参军了,是以没能通知他一声。若是他知道后,一定会责怪她吧。
不知道他听说自己要嫁人会是什么反应?想起他那股执着劲儿,谢蓁没来由地觉得愧疚,幸好他不知道,否则自己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谢蓁在想事情,没有回应谢荨的话,然而听在不知情的人耳中,便成了默认的意思。
严裕准备敲车壁的手紧握成拳,愤愤地想,原来他离开的这些年,她一直跟高洵在一起。
高洵那家伙……从小就迷恋谢蓁,天天在他耳边夸她是小仙女,没想到长大了,还是这么肤浅!
他无声地冷哼,咬咬牙,骑马转身离去。
日子一天天走过,天气越来越冷,脱下夏衫,换上秋装,很快便到了十月初三。
定国公府上下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红色,谢蓁最近不知怎么,一看到这个颜色就紧张,於是索性关在屋里,闭门不出。
然而逃避是没用了,转眼到了初五晚上,明日就要嫁人,她却好像什么都没准备好,一团糟糕,却偏偏什么都不想动,躺在贵妃榻上装死。她一想到明天就要嫁到另一个地方,离开父母兄妹,便止不住的伤感,偷偷地把眼泪蹭在引枕上,还没哭完,冷氏就从外面进来了。
天色已黑,院外月色迷蒙,廊下几盏灯笼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光从窗牖透进来,照在谢蓁身上,把她小小的身躯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投在墙上,映出一个庞大的影子。
冷氏坐到她旁边,把她扶起来,用绢帕拭了拭她红红的眼眶,「怎么哭了?明日就是大婚的日子,若是肿着一双眼睛,恐怕要被人笑话。」
她呜呜咽咽,再也顾不得许多,伏在她的肩头放声大哭:「我舍不得阿娘阿爹……也舍不得阿荨和哥哥,我不想嫁人。」
冷氏听得心酸,她和谢立青又如何舍得让她嫁?
然而到了这地步,退缩也没有用。
她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声音比所有时候都温柔:「傻姑娘,就算你嫁了人,也是我和你爹疼爱的羔羔。你若是想家,随时都能回来看我们。」
谢蓁听不进去,她觉得是严裕拆散了她和家人,又哭又抱怨:「我讨厌小玉哥哥,我小时候怎么会喜欢他。」
冷氏听罢,伤感一扫而空,好笑地道:「你忘了么?你小时候天天缠着他,一点也不知道疲惫,每天就想着找他玩。他跟李家搬走以后,你还难过了许久。」
她自己有印象,确实是有这回事,闷闷地说:「那是我不懂事……」
冷氏问:「那你现在懂事了么?」
她说:「当然!」
冷氏把她扶正,敲了敲她的脑门,笑道:「那就别哭了,赶紧洗漱睡觉,明日还要嫁人。」
她蔫蔫地哦一声,从榻上爬下来,让双鱼双雁伺候更衣。
洗漱完毕,她一扭头,发现冷氏还坐在贵妃榻上。
「阿娘,你怎么没走?」
冷氏摒退一干丫鬟,把她叫到跟前,从袖筒里掏出一本册子,放到她手里,「你睡觉前随手翻一翻。」
谢蓁莫名,「什么呀?」
冷氏却没多解释,摸摸她的头顶,起身走出房间。
谢蓁很听话,晚上睡觉时特意让人留了一盏灯,她躺在床上,翻开冷氏给她的小册子。
一眼便看到马背上交缠的两个人……
她被唾沫呛住,趴在床上咳得面红耳赤,忍不住好奇多看了一眼,然后飞快地合上册子,藏在枕头底下,再也没敢翻开。
拜这本小册子所赐,她夜里睡梦中跑出来一匹马,马上驮着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严裕。
她惊恐地睁开双目,发现天已大亮,外面丫鬟忙碌地走来走去,每个人脸上都是喜色。
她今天就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