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看了三四年不止了啊!
除了那道疤,这张脸每天就在她面前晃荡来去,一点臭脾气,拧成拳头大的疙瘩,目的就几个字「要钱买衣服」——
崔季明觉得自己忘了这个人,也忘了考兰到底为啥到她身边来的。
只是这跟北狄异族似的发型,虽然样貌相似却并不每天掐着甜笑,眉毛比考兰粗,似乎脸上有过刀痕,左半边眉毛断成两截。许久的风吹雨打,使得那张过分精致的脸看起来有一种骨子里的野蛮、狠劲儿和睚眦必报。
当年她还有点区分不出来这俩人,如今竟……差别如此之大。
崔季明还没来得及开口,想像这位叫考拉还是什么的,对方已经猛地冲上来,抓住她的衣领,额上青筋都要鼓出来,抬手就要给她一拳!
广阳侯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拦。
崔季明想起来了——这个是考风,当年走了考兰这个后门,让她交给夏辰做亲卫去了。
考风暴怒惊起,活像是嘴里吞了三个炮仗,半分考兰的矫情做作也没学出来,说话唾沫星子都快给她洗头了,怒道:「是你!你把他带到哪儿去了!你把考兰带到哪儿去了!他人呢?!当年就不该让他跟你走——!」
崔季明连忙抬手:「他好着呢好着呢,我家里养着呢!现在人在魏州,此行危险,我没让他跟来!」
考风满脸不信:「滚你妈了个蛋老子信你的鬼话!你不是死了么?!连命都快丢了你还能带上他?跟了你他就没一点儿好事儿!我们兄弟见了你之后,就没一点好事儿!要不是因为你,至於分开那么久么!」
崔季明也火头上来了,这说话都跟个军汉似的,也不是当年蹲着跪着要露大腿的小妖精之一了。她一把拽住他胳膊:「我都说了让他跟我走,怎么能不管他死活!人好着呢,这些年败了我多少家产,月月贡得跟个大爷似的。你们兄弟二人,一个在军营混的风生水起,一个养的腰上两圈肥肉也不见着有多婀娜了,倒也都怪我头上了!」
广阳侯:等等……兄弟二人?
考风:「呸——说的你倒是高风亮节。他要是不委身於你,还跟着你跑到周原来,你愿意花这个功夫么。前几个能上他的,如今早在地里烂了!我这些年给凉州卖命也算是能还你人情,考兰也不可能再跟着你了!省了吧你这个见色起义、就爱艹屁股的将军!」
崔季明:……我特么有这个功能?!这小子别的先不说,凉州那帮混蛋说话的脏劲儿学了个十成十!
广阳侯一脸震惊的看着一表人才的崔季明,默默的收回了劝架的手。
崔季明陡然生出一种无力,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半晌道:「他人在魏州,你要不然就跟着我打回去再去接他。」
考风冷笑:「我还跟你打回去,你不是对外早说死了么,如今冒出来在这里——等等……姓崔……」
崔季明一把上去揽住他胳膊,摀住他的嘴,咬牙切齿低声道:「你把这些事儿说出来,非要让人知道你是走关系进的军营么?」
显然广阳侯大概也明白……
眼前这个长得颇为妖孽,满口粗话的少年小将,把弟弟卖给了季将军才得以进入军营——?!
广阳侯前一秒还在感慨年轻人胆子大,后一秒更是要感慨胆子大。
他们这代人玩起来贪腐淫秽,已经让中老年人跟不上节奏了啊——
广阳侯显然不想得罪眼前这个官位比他高,玩的比他大的御前红人大总管,摆摆手就往后找个理由想推走。崔季明总觉得自己背了一身指不定能害死她的黑锅,胳膊套住考风的脖子,就把他往军营里拖。
俩人都穿着铠甲,扭打起来叮咣乱想,崔季明松开了手:「你现在不要乱说——崔季明的身份死了我就没打算让她活,我现在是季子介!」
考风揉了揉脖子,狠狠的瞪着她,半晌呆了一下:「你就是河关主将季子介?这次联军的行军总管——」
崔季明:「对!」
考风:「……妈的我拚死拚活混了多少年,就是盼着你还没有官位的时候,我就比你混的好了,能体面的把考兰接走。转过头来,你还是一步登天!你还是——」
崔季明咧嘴一笑:「还是你老大。」
考风不甘,却没再动手,直起身子来:「你怎么鬼门关里走一遭我管不着,我就问考兰如何?他受苦了么?」
崔季明:「我虽然凄惨了一遭,他倒还好。帮了我不少忙我不可能亏待他,只是这几年一直跟我走南闯北的,也没几天安生日子吧。我都说了他胖了一圈,可没你现在这么尖牙利爪,如今都快养成肥猫儿了。就是没长个儿。你倒是长高了一截——」
虽然考风看起来还是应该比实际年龄小,自个还比她稍微矮了那么一点,但比起考兰来,还是显得更像男子一些。
考风沉默了一下,半晌道:「他很早以前,性子比我倔,得了机会就要反咬一口,阿哈扎喜欢带爪儿的,没少给他喂药。至少比我多。」
崔季明问了一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那对以后会有什么影响么?」
考风耸了耸肩:「活不长吧。我们兄弟二人,估计都活不长。」
崔季明一惊,考风瞧了她一眼,似乎从她目光里瞧出了很多他没想到的情绪。半晌道:「别这种表情,谁能活的比谁长还说不定呢,要不是你命大,两年前你就烂在山东了。他好着呢,我也好着呢,我们兄弟俩犯不着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