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胥死死盯着她,崔季明的样子实在不像是撒谎,她如果还记得那件事儿,对待他的态度不应该是这样啊。难道是她想用装失忆把这些事情糊弄过去……?
这……算不算是机会?
殷胥也不确定了,他走近崔季明,低下头去看她。崔季明完全好像跟他没有隔阂一样,一丝的愤怒气恼不耐烦也没有。她似乎就好像认识了一个新的他似的,很好奇的又去拽他衬衫的扣子,又去看他手上还带着的戒指,又去捏捏他耳垂,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和他刚刚坠入爱恋一样。
崔季明:「咦?这是婚戒么?为什么我没有?」
殷胥闭了闭眼睛:这种话她也问的出口,果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殷胥也不算是完全的外行,他知道一般脑震荡造成的失忆都是淤血压迫脑垂体造成的,有的是可能会丧失几年间的记忆,有的更多。出血不多虽然会慢慢恢复正常,但如果有这样的情况,医院应该能检查出来——还有淤血就这样贸然让她出院甚至乱跑,也太轻率了吧!
殷胥转头道:「去医院,走,快点。」
崔季明:「可是我饿啊……好饿的。胃还疼……而且我想洗澡,我感觉自己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洗澡了。」
殷胥憋了半天,最终还是道:「你去洗澡,我做点东西,吃了就去医院。」
崔季明大力点头,眼睛都亮了:「阿九会做饭么?」
崔季明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不叫他阿九了。
殷胥似乎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刺伤彼此的话说的太久,如何跟她好好开口都快忘了,他半晌道:「我不会做的话,那你这几年吃的是什么?」
崔季明简直都乐得原地蹦跶了:「好好好!我要吃我要吃!我去洗澡我去洗澡——」
殷胥愣愣的望着她跳走的背影,呆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斥道:「不要跳!你脑子里现在不知道装着什么呢,就别作死了!」
殷胥心乱如麻,低头把她屋里的东西暂时收拾了一下,才系好垃圾袋仍在门口,脱掉西装外套,挽着袖子,看着这邋遢的房间只想扶额,又想:要是她不记得了……就可以接她回去的吧。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忽然浴室的门被拉开,崔季明脑袋探了出来,门缝里可以看到的一截肩膀还是裸露的。二十七一副没脸看的样子转过头去趴在沙发上玩ipad,就听见崔季明道:「我忘了拿浴巾,内裤和换的衣服了……」
殷胥:「……你还忘带脑子了。」
他想说自己再穿好衣服出来拿,崔季明也不管自己一把年纪,对他扁着嘴猛眨眼睛。
他无奈,转身去屋里拿。这是以前崔季明自己的房子,后来结婚以后,这个房子租出去给别人,她搬去他那里住了,毕竟两个人工作的地方也很近,上班还可以一路走。去年的时候这个房子没租出去,这次两人闹成这样,崔季明一怒之下搬回来自己住了。
家具都还是半旧的,崔季明确实是想把两人新房的东西都搬过来,殷胥就算装作小气也不会允许的,真要是连家具都搬走了,那就没余地了。
然而到了今天,还是没余地了。
他拿了衣服到浴室门口递给她,崔季明看了一眼内裤:「卧槽?我还买过这么骚的?采访一下当事人,看我穿这个有什么感觉?」
殷胥:「……」有些人就算失忆了,那张破嘴也改不了。
他刚要转身,崔季明一把拽住他胳膊,殷胥僵硬了一下,脑子里先过了三遍小剧场,才冷漠的回过头来:「干什么?」
崔季明脸贴着门框:「我不会用热水器……」
殷胥:「……」
他换了拖鞋进浴室,崔季明早就把自己扒光了,可能是摆弄了一阵才发现自己忘了怎么用。他努力不去回头看她,崔季明本来拿浴巾裹着自己,感觉到殷胥的余光瞟过来,就跟个大街上的变态一样,一把将浴巾扯开。
殷胥:「……」
崔季明笑着叉腰:「哎呦都结婚这么多年了,看就看呗。」
殷胥不想理她,叫她过来教了一番。这房子有点老了,确实热水器不太好用,崔季明整个人凑到水龙头下,殷胥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你心怎么这么大!头上还有伤,你敢洗头?!」
崔季明连忙喏喏,伸手把头发紮好,伸手就要拿花洒去闹殷胥。殷胥回头瞪眼:「洗你的澡,二十七都比你成熟了!」
崔季明这才扁着嘴老老实实的淋自己了。
殷胥临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这段时间吵架……她真的瘦了不少。
他垂着眼走出来,二十七没心没肺的趴在沙发上看动画,他走进厨房,一池子的锅碗瓢盆。天呐……离了他和家里的阿姨,崔季明整个人都废了啊。
他先是在微信群里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已经找到崔季明了,她精神还好,下午去医院检查,让大家别担心。
群里都是崔季明队下的人,殷胥因为出过几次他们的现场,再加上那些人不管年纪大不大,因为崔季明的关系,人人见面都叫九哥,他自然也被拉进了群里。
他一发消息,群里一阵提示音。
独孤求撩:「哎呀找到就好找到就好。九哥辛苦了,上头说让崔队再多歇一段时间,您要是最近忙,把二十七送队里来也行。」
张十十十十十:「要紧么?下午我们要是有空也去医院一趟吧!」
是宙宇不是宇宙:「三儿也太胡闹了,自己一个人从医院跑了,我下午去跟贺拔老爷子说一声,就说人好着呢。」
独孤求撩:「周宇你记得说点好话,否则崔队被老爷子痛骂了,还要找你算账呢。」
殷胥随手回了一两句,就放下了手机。这才收拾了没有多久,崔季明叫着《黄土高坡》的嗓音从浴室里传出来,二十七堵着耳朵气的直撅嘴,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如果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那一切的一切,收回还是很有可能的吧!
只要他把证据销毁了!
微信的聊天记录,封了她那几个狐朋狗友的口,再想个说辞就绝对能蒙混过关,最重要的是把让她签字的那份文件给扔了!
二十七刚要回头吼她那个聒噪的娘,就看见殷胥关了水龙头,行色匆匆的从厨房跑到卧室里。他们俩结婚之前,他跟她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崔季明一般都会把重要的资料收进衣柜的抽屉里。
他进去一阵翻找,房产证身份证乱七八糟的都在,没有那沓纸——
书桌下的抽屉里也没有,桌面上的夹子里也没有。崔季明东西摆的太乱了,以前殷胥是绝对不允许她乱弄他的书桌,这么多年下来,都凑活起来,越活越像,她乱捣鼓他也不在意了。
殷胥跪在地上去挨个翻找抽屉,都没有。
而那边崔季明也已经快洗完了澡,他急得头上冒汗,完全没有注意到。
衣柜的上头,有几个盒子,里面摆的是崔家以前的相册,还有一些结婚的照片,难道在那里面?殷胥搬了个矮凳,搬下盒子来打开看,果然就放在了里面!
他坐在床上,拿着文件连忙往后翻,崔季明并没有签字,他松了一口气。
这样撕掉扔掉就应该不要紧了,崔季明这两天的状态,应该还是要傻乎乎的围着他转,还不会注意到这些。
他正要折起来,却看着第一页上头,几个斑斑点点的水痕,泡的两三个笔画模糊了边角,殷胥愣了一下:她……她这是拿它垫着泡茶,不小心溅上了水,还是……哭了?
这是眼泪?
就她这种家伙……也会掉眼泪?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殷胥其实心里明白,他曾经一两次目睹过她掉眼泪,那应该也是仅有的,只展露在他面前的几次流泪……
他一个愣神,手指抚过上头凹凸不平的痕迹,忽然听到了崔季明在身后开口道:「你看什么呢?」
殷胥回过头去,崔季明发梢被沾湿了,光着腿穿着宽大的T恤走过来,肩上披着浴巾,一走三蹦哒。
他条件反射的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一藏,藏了之后才心道:不好。
有些东西放在明面上,她反而不会在意,但要是真作势藏起来,她就绝对要看!
果不其然,崔季明眼睛亮了,整个人扑过来,带着热腾腾的水汽,湿漉漉的胳膊抱住他脖子,作势要抢。整个市局里都没几个人能打的过她,崔季明摁住他肩膀,整个人骑在他身上,殷胥也就只能挣扎两下,就真的让她一把抢过。
殷胥倒在她的小床上,有些头痛的捂脸,崔季明跨坐在他身上,腿上没抆干净,已经在他裤子上印下水痕。她拿到手的不是第一页,看了两行似乎不太明白,她伸手往前翻,翻到了第一页,整个人懵了似的摇摇欲坠。
殷胥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心里难受:她真的失忆了,而且只记得他了,却发现……
崔季明声音都在打哆嗦,一只手一把揪住殷胥的衬衫衣领,又惊又怒:
「你要跟我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