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眼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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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小羊羔住进了毓凤宫,朱蕴娆便时刻与之形影不离。她自制了一根羊鞭,每天撵着小羊在花园里一圈圈地溜躂。宫中侍女们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小内监们偶尔还跟在她身后,殷勤地帮她扫扫羊粪。
眼看着小羊羔一天天地长大,庭园中的杂草显然已经不够啃。朱蕴娆琢磨着得向父王讨一些草料,哪知想法还没付诸行动,这天午后却碰上了前来毓凤宫找她麻烦的人。
朱蕴娆一动不动地坐在秋千上,望着王妃派来的女史领着一群手下向自己走来,立刻惴惴不安地皱起眉:「你又来做什么?」
女史的脸色本已很不好看,在听了朱蕴娆不大恭敬的开场白后,紧抿的唇角顿时下撇得更厉害:「小姐,奴婢听说你端午那天,又做了一些很不尊重的事。」
朱蕴娆心中一惊,好在这次终於学乖了,只是望着女史装起了糊涂:「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有宫女在石舫里捡到了这个,」女史见朱蕴娆装傻充愣,便冷笑着从袖中取出一支小金簪,递到朱蕴娆眼前问,「这是小姐的东西吧?」
朱蕴娆一看见女史手里的金簪,心中便渐渐浮起疑窦:「这簪子的确是我的,端午那天我也戴过。可是晚上卸妆的时候就摘下来了,一支也没丢,又怎么会掉在石舫那里?」
当天她明明拾起了金簪,事后还仔细数过,又怎么可能会弄错?
「到底丢没丢,还是请插戴宫女过来认一认才好,」女史瞥了朱蕴娆一眼,见她皱眉不语,口气越发严厉起来,「兹事体大,楚王府可不是藏污纳垢的地方,这事必须得查个水落石出。」
女史奉的是王妃旨命,她一发令,整座毓凤宫里自然无人胆敢违抗。很快负责替朱蕴娆插戴首饰的宫女便战战兢兢赶了过来,跪在地上看了一眼女史手里的金簪子,立即低头答道:「这石榴簪子的确是毓凤宫的,一套九支,端午那天奴婢服侍小姐戴上,当晚只摘下八支来,独缺了一支,想来就是女史手中这枚了。」
朱蕴娆闻言立刻蹙起眉,恼火地盯着那宫女质问:「你撒谎,既然我弄丢了簪子,那天晚上你怎么不说?」
那宫女低着头答道:「奴婢记得当时对小姐说过,只是小姐没有留意。」
这人明明就在撒谎!若是平时,她的确有可能不把宫女的话放在心上,可是那天因为心虚,到晚上宫女替自己摘脱首饰的时候,她特意仔细留心过,就怕弄丢或者碰坏一件东西。朱蕴娆咬着嘴唇不说话,心里明白这是有人在陷害自己,脸色不禁也一点点起了变化:「那天过节,谁不是满头的金簪子?就是落了一两支,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女史鄙夷地扫了她一眼,冷笑道:「若只是弄丢了一两支金簪子,那也不算什么。偏偏就有人看见你从石舫里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男人。你倒说说,什么事能让你丢了簪子都不知道?」
朱蕴娆一时脸色煞白,低头看着在自己脚边啃草的小羊,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奴婢有一句话奉劝小姐,这楚王府虽大,一举一动却难逃他人耳目。如今不光有丢金簪这一件事,就说小姐几次三番夜半离宫,有时天快亮才回来,这些可都不假吧?」这时女史紧盯着朱蕴娆,咄咄逼人地追问,「你最好老实招认,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
朱蕴娆闻言心中一动,心想那个臭道士身上穿着道袍,如果端午那天真有人见到自己和他在一起,又岂会认不出他来?又或者女史故意问得虚虚实实,只是为了诓她说出更多的话。
於是朱蕴娆暗暗在心里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倒要看看女史还能编派出什么来:「你从头到尾说得跟亲眼看见一样,那个男人是谁,还用得着问我?」
女史最见不得朱蕴娆这种刁横的态度,便有心杀杀她的威风,让她吃点苦头:「小姐,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做女人的吃亏。你不肯说,可就要吃苦了。」
朱蕴娆依旧冷着脸没有说话,这时女史便突然开口,指示站在自己身后的内监道:「来人啊,把小姐请进宫去。」
「放开我,」朱蕴娆被几名内监抓住双臂,立刻怒不可遏地挣扎起来,「我做过什么,与你们有何相干?你到底想干什么?」
女史站在一旁看着朱蕴娆做困兽之斗,冷冷道:「小姐既然不肯说实话,那就只有请稳婆给你验身了。若查明奸-情属实,你就等候王爷发落吧。」
朱蕴娆瞬间如遭雷殛,只觉得脑袋被人一刀劈开,又从头顶往下灌了一瓢滚水,烫得她从头到脚都没了知觉。
「放开我!」当毓凤宫的朱漆大门迫近眼前,一股从未有过的屈辱和恐惧拉回了朱蕴娆的神智,她忽然凄厉地尖叫了一声,张嘴咬住内监紧抓着自己的手,然而瞬间却有更多只手扑向她,推推搡搡地将她拽进了那扇幽暗的大门。
这时两名稳婆拎来盛着草木灰的净桶,将桶里的草木灰铺匀,随后走到朱蕴娆身边替她解开里衣,就要把她往净桶上按。
朱蕴娆又羞又恨,瞬间犯起牛脾气,伸腿一脚踢翻了净桶。桶里松软的草木灰顿时撒了一地,被吹得满殿都是灰尘,慌得那两个稳婆叫苦不迭。
女史看着两个稳婆手忙脚乱的窘态,不禁火冒三丈地厉声喝道:「贱婢越老越糊涂,她踢了净桶,你们还不会动手验了?」
她这一句话让朱蕴娆瞬间目眦欲裂,硬撑的倔强终於再也绷不住,大颗的泪珠从眼中一滴一滴地涌出来,打湿了她惨白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