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朱蕴娆欲言又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又红了眼眶,「夫君,现在已经冲了……」
说什么都已经冲了——她喜欢他,便是一心一意地喜欢,任谁劝说都无法阻拦。她有些委屈地望着陈梅卿,想起当初也是夫君将自己推给了那个臭道士,为什么这会儿又不许她动情了呢?
朱蕴娆无声地凝视着陈梅卿,眼神坦然而倔强,令他不禁一阵气苦,忍不住出言讽刺道:「既然你对他情有独锺,为什么还口口声声叫我夫君,不嫌寒碜人吗?」
朱蕴娆被他挖苦得浑身一颤,好半天后才脸色苍白地嗫嚅:「对不起……我叫惯了。」
「叫惯了也能改口的。」陈梅卿心里堵着一口气,索性用手拍了拍胸膛,继续奚落她,「还有你这里——心不是也变得很快吗?」
朱蕴娆低下头,泪水从眼底慢慢浮上来,许久之后才念出一声:「哥哥……」
「荒唐!你以为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这一声「哥哥」凉了陈梅卿的心,於是他怒冲冲地扼住朱蕴娆的双臂,逼她与自己对视,「你怎么不想想,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难道要这样遮遮掩掩过一辈子?还是你打算逐婿,让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枣花,我们老陈家没亏待过你吧?」
「不,不……我没想这么做。」朱蕴娆被他一番质问逼得走投无路,只能捂着脸痛哭起来。
陈梅卿被自己这妹妹气得心急火燎,偏又不好发作,只能气冲冲地走出内殿,顺道拿一旁的宫女撒气:「你这熏的是什么香?甜腻腻的烦人,这天还没凉呢,就把满屋子弄得烟熏火燎的。」
宫女手里拿着香盒,看见一向好脾气的陈仪宾满脸怒色,有点不知所措:「这是前阵子王妃娘娘刚赐下的窃玉香。」
「哼,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陈梅卿冷哼一声,看着宫女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悻悻然拂袖离去。
一场争执之后,朱蕴娆落落寡欢地过了好些天,因为害怕陈梅卿生气,自然不敢再去想齐雁锦。
转眼过去十多天,便是中秋佳节。
宫中苑囿丹桂飘香,各殿都向着月出的方向设下了供案,摆上团圆月饼、石榴蜜柚、莲藕菱角,供奉绘着月光遍照菩萨的月光纸,以供拜月之用。
王府这日照例要吃螃蟹宴。阖府女眷午后聚在一起,赏过秋海棠、玉簪花之后,便在花园里五六成群地围坐在一起,享用刚刚蒸熟的团脐肥蟹。
朱蕴娆是个山西放羊娃,在陈老爹的带领下,从小到大都不吃水里长的东西,对螃蟹这种啃不到肉的玩意儿更是感到费解。因此她一直坐在角落里吃葡萄,御供的大玛瑙葡萄冰甜脆爽,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带劲透顶,倒是做庶民时享受不到的美味。
不多时夜幕降临,明月初升,花荫下有乐伶吹奏丝竹,一时簧暖笙清,凄恻缠绵。
多愁善感的妇人们被乐声打动,静静地坐在月下聆听,谁都舍不得开口说话。然而雅丽的阳春白雪却感化不了朱蕴娆这个下里巴人,当不多的耐心被慢悠悠的曲调消磨殆尽,她果断地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通往毓凤宫的小径两侧,种了许多桂花树,此时金桂压枝,偶尔一阵风动,路过的人就得淋上一场桂花雨。
一时碎金满肩,浓郁的香气呛得朱蕴娆鼻子痒痒,刚想打个喷嚏,哪知就在这时,暗处却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娇笑,吓得她差点喊出声来。
是什么人躲在那里?朱蕴娆心下大乱,只能僵立在原地,进退两难。
待到屏息凝神之后,她的耳朵立刻变得灵敏起来,竟能清楚地听出暗处是一男一女在说话。
好像……又是有人在偷情?
朱蕴娆瞬间哑口无言,刚想后退两步绕条远路回宫,不想后背却忽然撞进一个人的怀里,随即连双唇也被一只手给摀住。
朱蕴娆大惊失色,刚要扭动挣扎,这时一股冲来的苍术香才透过冲天的桂花香阵,一丝丝地钻进她的鼻子里。
臭……臭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