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妹妹,果然已经和那个男人搅在了一起。
陈梅卿蹙起眉,冷眼看着远处那一对彷佛天造地设的璧人,一双手却因为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颤抖得几乎拿不稳杯子。
那个男人,如果昨夜真的杀过人,此刻却能这般若无其事地与人说笑,未免也太可怕了。而他的傻妹妹,就这样被人蒙在鼓里,天真地与狼共寝么?
陈梅卿攥紧手中的茶杯,闭上眼稳了稳心神,再睁开眼时,目光中已是一片清明。
马老鸨、皦生光,为什么与枣花扯上关系的人都下场凄惨,如果这一切都与齐雁锦脱不开关系,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答案恐怕只能在自己妹妹身上,可他糊涂的妹妹,只怕对此根本一无所知。
一瞬间陈梅卿的眸色转黯,脑中思绪飞转,一股不祥的预感却如阴霾一般笼罩在他的心头,久久不散。
转天过后,一大早熊三拔兴致勃勃地出门,准备上约定好的馆子里找赵之琦吃早饭,不料却在街头「偶遇」了一位故人。他当即两眼发光,激动地握住了对方的双手,当街嚷嚷起来:「喔,陈官人,是你对吧?我没认错人!」
陈梅卿瞪大眼睛愣了一愣,随即俊美的脸上才浮起一抹笑意:「熊神父,真没想到能在北京遇上你。」
「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啊!」熊三拔不伦不类地与他套近乎,又热情地相邀,「陈,你吃了没?如果饿就和我一起去吃饭吧!你知道吗?羊爆肚里的羊肚,分九种……」
他就这么自说自话地将陈梅卿领进了一家回回馆子,赵之琦早在店内守候多时,见好友领了一位陌生人进店,不由站起身来相迎,同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陈梅卿。
「赵,这是我在武昌时候认识的朋友,陈梅卿。刚刚我在半路上遇到他,就带他来一起吃饭!」熊三拔一脸欣喜地搬了凳子坐下,殷勤地为二人做介绍,「陈,这是我在北京的好友,赵之琦。」
「赵官人,幸会。」陈梅卿望着赵之琦行了一礼,并不客气推辞,迳自靠着桌边坐下,主动向赵之琦亮出自己的身份,「在下临汾陈梅卿,戊戌年同进士出身,如今刚从湖北武昌的楚王府来。」
赵之琦闻言一凛神,见陈梅卿如此一本正经地介绍自己,也只得自报家门:「幸会。在下顺天府生员赵之琦,家父官任武英殿中书舍人。」
「久仰久仰……」陈梅卿寒暄了几句,又抢在气氛陷入尴尬前,不着痕迹地与二人用餐。
吃着饭自然也要说话,因为陈梅卿初来乍到,饭桌上的话题便不自觉地往他身上牵引。就见熊三拔两颗碧蓝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转,望着陈梅卿好奇地问:「陈,你为何忽然到北京来?」
「实不相瞒,我是上北京找人的。」这时陈梅卿放下筷子,双目直视熊三拔,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秋天的时候,楚王府出了一场乱子,我的妻子趁乱离开王府,孤身一人上了北京……」
「啊?你的妻子为什么要到北京来?」对於楚王府的情况,熊三拔比连棋知道的还要少,他只知道陈梅卿是楚王府的娇客,却不知他配的到底是哪一位郡主,因而此刻只是一脸懵懂地望着他发问。
「她来北京是为了找一个人,那个人说起来你也认识,」陈梅卿盯着熊三拔缓缓回答,「那个人,就是当初在楚王府时,和你形影不离的锦真人。」
「你说什么?」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熊三拔瞠目结舌,震惊万分,「主啊……你的妻子,怎么会是她?」
「三拔,」这时一边旁观的赵之琦用拉丁语及时截断熊三拔的话,谨慎地告诫他,「为了雁锦,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你最好少开口。」
熊三拔一经赵之琦提醒,立刻乖乖管住自己的舌头,同时用拉丁语应了一声:「好。」
陈梅卿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落落大方地一笑,为二人各斟了一杯热茶,待气氛稍稍缓和后,才轻叹了一声:「唉,如此看来,你们都已经见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