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爱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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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句嘶喊彷佛晴天霹雳,将齐雁锦彻底打懵了。
他就这么痴痴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朱蕴娆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喉咙里挤出一声梦呓般的嗫嚅:「你恨我?」
「我恨你!」此刻朱蕴娆虚弱得几乎站不稳身子,可发出的声音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韧,她活像一匹母狼似的盯着齐雁锦,冲着他狠狠啐了一口,「你就是个骗子!既然不要命,为什么当初又要用甜言蜜语招惹我!现在你眼里只剩下报仇,又把我放在哪里?」
一瞬间齐雁锦语塞,没料到一向迁就自己的人会如此尖锐地质问自己,竟讷讷口不能言。
朱蕴娆也不等他分辩,竟用两只手抡起沉甸甸的手铳,将红木做的枪托狠狠砸向齐雁锦的脑袋。
结实的枪托份量不轻,朱蕴娆使得力气更是不小,鲜血一瞬间爬满齐雁锦半张脸,他却忘了疼痛,失魂落魄地望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无措得像个孩子:「娆娆……你不要我了?」
「你从没为我考虑过,一心只想着报仇,我为什么还要跟着你!」朱蕴娆拼尽力气一连砸了好几下,直到筋疲力尽才垂下双手,气若游丝地回答,「对,我不要你了……因为我恨你。」
沾着鲜血的手铳噗通一声掉在地上,朱蕴娆满脸是泪,却硬撑着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齐雁锦跌跪在自己面前,因为头部受重击而昏倒。
这不要命的架势,活活把一旁的陈梅卿都给看傻了,他好一会儿才心有余悸地回过神,试探着问了一声:「枣花,你没事吧?」
朱蕴娆僵硬地扭过头,用一种死灰一样的眼神望着陈梅卿,双唇无力地开阖:「哥哥,我和他算完了。所以接下来,你一定要帮我……」
她这句话让陈梅卿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又不敢质疑,只能顺着她点头答应:「那当然,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么都会向着你。」
这时枪响声引来的侍卫已经近在咫尺,鹰啸犬吠,纷乱的马蹄声踏得陈梅卿心神不宁。正发愁如何脱身的他望向朱蕴娆,却发现自己的妹妹此刻异乎寻常地平静,他不由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多想,冲出林莽的士兵已将他们团团包围。
一时剑拔弩张,所有的武器都对准了兄妹二人,为首的将官警惕地走上前,拾起雪地里的手铳,随后又走出人群,去向受惊的太子禀报这一幕匪夷所思的见闻。
没有人逼问兄妹俩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陈梅卿就地保持沉默,在腹中草拟着待会儿用来自辩的陈词。
须臾之后,耳边响起一阵清脆的兵戈碰撞声,只见包围圈忽然分开一条窄道,身穿罩甲的太子骑着马缓缓来到近前,不怒而威地开口发问:「方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
陈梅卿跪在地上吞了吞口水,刚想张嘴呼一声千岁,这时朱蕴娆一声不响地侧过脸,仅仅在这萧瑟的冬景里送去一眼凝睇,就夺去了那个居高临下的人一刹那的呼吸。
她就这么轻倩地站在一片乱景之中,惑人心目,彷佛这一季的万水千山都是因她而失色。太子被她眼底那抹哀色慑住,原本待要厉声喝问的话,此刻竟生生地堵在了嗓子眼里。
一时四周鸦雀无声,朱蕴娆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地开了口:「妾身罪该万死,惊动了殿下,请殿下降罪。」
这时跪在一旁的陈梅卿心里咯登一声,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慌忙往地上磕了一个头,想要开口如实禀报,偏偏太子此刻已受她蛊惑,根本听不进旁人说话,迳自扬手制止他的动作,和煦地反问朱蕴娆:「此话怎讲?」
朱蕴娆低头指着昏倒在地上的齐雁锦,一字一顿缓缓地回答:「妾身名叫朱蕴娆,父亲是湖北武昌楚王。因为在楚王府时被这道士引诱,气不忿他对我始乱终弃,所以去年秋天趁楚王府大乱的时候,孤身上京,打听到他如今进了这里做事,便买了火枪混进这里,想一枪打死他。」
她毫无顾忌地当着众人的面,泼了自己一身脏水。漏洞百出、耸人听闻的说辞,令陈梅卿后背冷汗潸潸,这时朱蕴娆偏又伸手将他一指,昂首对端坐在马鞍上的太子道:「这人是楚王替我配的夫君,太子若是不信妾身的话,还可以问他。」
小姑奶奶,你干嘛把祸水往我身上引……陈梅卿在腹中叫苦不迭,却只能硬着头皮上阵,陪她一同欺君罔上:「启禀殿下,罪臣一路追寻夫人,生怕她做出傻事,不料还是晚了一步。罪臣於千钧一发之际推开她那一枪,又扔了她随身的弹丸,才算没有闹出人命。只是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所以罪臣难免一时冲动,用火铳将这道士砸晕,结果惊扰到殿下狩猎,实在罪该万死。」
话音未落,陈梅卿整个人已扑在了雪地里,听天由命地对着太子磕头——扯下这等弥天大谎,就是当场掉了脑袋也不配喊冤。此刻他顾不上后悔,心中只有一念:枣花啊,哥哥我舍了这条命,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一场大逆不道的刺杀,硬生生被他们扭曲成狗血淋漓的私情。太子岂是糊涂人,自然听得出其中的蹊跷,只是眼前这份殊色令他有些智昏,毕竟再尊贵的人也是肉眼凡胎,一旦生了偏袒的心,就甘愿接受蒙蔽,去容忍一个经不住推敲的谎言。
「来人啊,」他斟酌了片刻,而后开口下令,「将那道士抬下去救治,另在行宫辟两块清静地方,查清此事之前,暂且将他们安置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