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鸾摆摆手,鳌山盛景赏够了,护腕的事也意外地谈好了,她起身就要走出八角亭。
走了几步,停步回头,瞄着裴显扶栏遥望灯山的侧影。
“突然想开了裴中书?不找我的麻烦了?”
裴显并不回头,回答得依旧滴水不漏,
“殿下说笑了。哪有臣下找嗣君麻烦的道理。”
姜鸾站在原地,借着灯山漏进来的光影瞧他的背影。
还是假。
无懈可击的假面具,进退有度的完美臣下。
他之前疏远怠慢她,今晚又主动靠近说话。他手里仿佛拿着一把尺,过近了就疏远,过远了就靠近,尺的长度握在他手里。
他今晚说了许多真话,但她最想听的真话,他偏不说。
她不喜欢被人拿着尺子忽冷忽热地对待。
他越是在她面前假模假样地遮掩着,她越是想要撕下那层牢牢套在身上的面具,看看他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真心思。
姜鸾若有所思地停了步子,站在凉亭边,提起一件事,
“哎,裴中书,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是。”
“京城里的除夕夜有大热闹看。你第一年入京,有没有听过送傩大戏。”
送傩是各州都常见的过年盛事,裴显自然是听过的。
“民间自发兴起的驱邪傩舞,除夕夜跳到最热闹时,民众万人跟随,河东几处大城过年时也都有送傩长龙。”
“对,各地都有送傩的热闹。但京城除夕夜的送傩队有一样传统,肯定是河东没有的。”
姜鸾笑意盈盈走出几步,即将走下台阶时接了一句,
“京城的送傩队伍从城南开始,浩浩荡荡经过所有三十八条主街,最后沿着朱雀长街,从南面宫门入宫。太皇帝喜爱与民同乐,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民间参与傩舞的小孩儿们除夕夜都可以入宫转悠一圈——”
话音未落,裴显已经应声回头,沉声问,“当真?”
姜鸾心里几乎笑破了肚皮。
他手里牢牢掌着京畿防务,京城内外十二城门的防务归他一人调度,就连开了大将军府的谢征,也没能从他手里分去半点。
对於除夕当夜的京畿城防,想必他早早提前做好了准备,严防待命。
但只要是个人,就有疏漏。裴显三月里才领兵入京,头一年在京城里过年,人算天算,也算不出京畿传统的除夕盛事,民间百姓能正大光明跟着傩舞队伍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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