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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澜立在烛台边,长长的影子越过了红木寒梅镂空隔断,映在晃动的珠帘上。

他的目光低垂看地,并未直视姜鸾,修长手指攥着袖中的书卷。

“澜斗胆,请问殿下一句。殿下耗费偌大心神,对裴中书势在必得。究竟是想要长长久久,还是只是一夕欢愉?”

谢澜的嘴里居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姜鸾有些细微的惊讶,随即又满不在乎地笑了。

“长长久久,还是一夕欢愉,又何必太在意呢。如果我明天死了,那么今晚的一夕欢愉,也就算是长长久久了。”

谢澜抿住了薄唇。

他其实不太明白,一个十五六岁、深宫里娇养出来的贵女,为什么说话行事里,时常会不经意地带出江湖亡命客才有的不顾一切的决绝。

但姜鸾做事的路子,很多时候,确实像是没有明日、只顾今朝的做法。

“殿下青春年少,前路还有很长。”谢澜说出了刚才独自在烛火下长坐,自己斟酌了很久的一句话,

“裴中书不是善罢甘休的人。此时抽身还来得及。殿下慎重。 ”

姜鸾笑出了声。

她想起了裴显给她奏上的九章条陈里的第八条。

【第八章 :药性并不致命,只如春梦一场。殿下若反悔,随时可退出。】

她并未把九章奏对拿给谢澜看,怎的他倒像是偷看过似的,说出了和第八条一模一样的意思。

“行了,谢澜。多谢你好意。”姜鸾笑着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裴中书不肯善罢甘休,那也是我的事,我自会担着。不会连累东宫臣属的。”

谢澜默然后退两步,再不言语,无声无息地行礼出去了。

姜鸾进了红木寒梅镂空隔断的里间,隔着垂下的天青色帐幔,看向里头影影绰绰现出的人影。

她掀开帘子,坐在紫檀木架子床边。

卷云殿是历任太子妃的居所,布置地端庄典雅,用的家具都是最好的雕工木料。木架子床头放了两只斜插着含苞冬梅的羊脂玉瓶。

药效似乎开始发作了。

裴显安静地躺在木架子床的最里头,修长的身躯细微地动了几下。他闭着眼,眉峰不明显地皱起,似乎正在做梦。

姜鸾倾身下去打量,垂到腰间的乌黑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落下,几缕顽皮地落在他的脸颊上。

或许触感有些麻痒,他在睡梦里抬手,在半空里挥动了一下,想要挥去恼人的麻痒触感。

姜鸾好笑地看着,突然起了点坏心思,试着把自己的一截发尾往他悬空挥动的手里塞了塞。

不想那只手却猛地把发尾攥住了,用力往前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