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2 / 2)

宗亲家的小娘子 荔箫 2944 字 1个月前

南宫氏一怔,胥氏沉了沉,尽量缓和地道:“不管怎么样,日子都还得过。你现在就一个劲儿地哭,万一殿下当真……”

“你不能说这种话!”南宫氏有些失仪地张口吼她,胥氏锁眉摆手:“好好好,我不说。”

自欺欺人,没点出息。

胥氏漠然片刻,忽地又开口:“先前那孩子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迷了心窍了。”

“……”南宫氏银牙一咬嘴唇。

提起那个孩子,她自然还是恨胥氏的。她恨胥氏步步紧逼,即便她已然毕恭毕敬,胥氏还是害了她的孩子。

可眼下胥氏这么一开口,她又不知道还能怎么跟她发这个怨气。

两个人之后就都再没说话,她们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各自想着各自的不甘,各自想着万一谢逢当真有个什么闪失,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月明苑里,谢冲听叶蝉转达完了两位王妃的来意,就骑马回了洛安,去诏狱走了一趟。

结果不出所料,他也进不去大门,看来并不是谢遇的手笔。

不过,他见到了几个熟人,因为诏狱归御令卫管,御前侍卫也归御令卫管。他便跟一个从前见过面的千户套了套近乎,问他:“你跟我稍透个底,我绝不跟外人说——宝亲王到底怎么样了?”

那千户拍了拍他的肩头:“兄弟,别问,真别问。我怕掉脑袋。”

坏了,真的出事了。

谢冲又骑马回了明德园,一路上他脑子里都在不住的嗡鸣。他依旧摸不准这事到底有多大,只能尽快将这些都告诉了谢逐谢追。谢追是彻底傻了,谢逐怔然片刻后摔了杯子:“陛下到底为什么啊!”

谢冲赶忙让屋里的下人都退出去,重重沉了口气:“别说了。”

谢逢就是祸从口出,他们这儿再来一个?

谢逐咬咬牙,硬生生咽下了更多的怨愤。屋里安寂片刻,他颓然坐回了椅子上:“如果陛下真要砍了谢逢……”

他抬眸看向谢冲,谢冲垂下眼帘:“我舍了这个爵位不要,也得进宫为他说两句话。”

谢逐和谢追各自点头,同样都是这么想。

他们三个里,谢逐谢追是亲王世子,如若惹事,免不了要牵连着父亲去告罪;谢冲更背负着一家的荣辱兴衰,如果他这个勤敏侯倒了,府里就什么都没了。

他自然想一直护家里周全,自然希望能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可对当下来说,他去求个情,左不过是丢了爵位,穷日子也有穷日子的过法,却没准儿能救谢逢一条命。

他不能眼看着谢逢冤死。

谢冲一时间满心的大义凛然,於是在向谢逐谢追告辞后,他就去和爷爷奶奶、和叶蝉都说了这个打算。他们都支持他,爷爷奶奶笑着说没关系,家里也不是没穷过,叶蝉则在听完他的话后直接抱住了他:“你要是想拿你的命换谢逢,我不同意。拿爵位能换的话,咱非换不可!不然我日后过着好日子都要觉得亏心,那可太难受了!”

接下来的数日,一家子都过得战战兢兢。叶蝉还苦中作乐,在吃点心的时候乐呵呵地跟谢冲说:“从前吃就图个味道好。如今想着好日子不知道哪天就要飞,吃起来好像更享受了呢!”

——这句话弄得谢冲心疼地抱了她半天,十分愧疚地吻着她一再说小蝉我对不住你。

四月廿八,宫里忽传圣旨,废黜谢逢的宝亲王位。

消息传到明德园时,谢冲刚把元显接回来。夫妻两个遭雷劈般滞了半晌,看得元显在二人间发愣:“爹?娘?”

谢冲深深地吸了口气。

叶蝉颤声道:“长痛不如短痛……该办的事就赶紧办吧,明天就进宫。”

但第二天一早,却又有新的消息传了出来,说谢逢平安地出了诏狱,已经回府去了。

谢冲彼时刚刚起床,听言匆忙吃了几口早饭,就备马驰向了洛安。

洛安城中,宝亲王府门上原本的牌匾已经摘了,按亲王府规制拜访的石狮、门墩也已撤去,朱红的宽大府门前门可罗雀。

谢冲上前叩门,门内的小厮开门时一脸心惊,见是他才松了口气,匆匆将往里请。

“人怎么样?”谢冲边走边问,那小厮哑了哑,苦笑说:“若是跟从诏狱里出来的其他人比,倒是好得很了。”

谢冲心里咯噔一沉,摆手让他不必再跟着,迳自加快了脚步,直奔谢逢的住处。

卧房中一片安静,正妃侧妃都被挡在了门外,心下虽然焦急,却又不敢硬闯。

谢冲的到来令二人匆匆避开了,他也没有理会门口宦官的阻拦,硬是进了屋,一眼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谢逢……”

谢冲不敢猜他现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形,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肉跳。直至走到榻前,他才得以微微地松了口气,因为谢逢虽然盖着被子,但胳膊都搁在外头,没见有伤。

下一瞬,他松下去的那口气又重新悬了起来。

——他看到谢逢怔怔地望着墙壁,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和他当日去诏狱探望时已判若两人。

“……谢逢?”谢冲小心翼翼。因为谢逢的样子让他下意识里觉得,说话的声音大一点都会击垮他。

谢逢仍神色恍惚地望着墙壁,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回过头来。

又反应了好一会儿,他认出了眼前是谁:“哥……”

他惶恐不安地抬起手,谢冲赶忙握住他,连声道:“没事了,你现在回家了,没事了。”

谢逢战栗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我没有谋逆。”他嗓音沙哑而无力地辩白道,“我没有谋逆,我没有反心……”

谢冲说不出话,被他带得也轻颤起来。

“陛下为什么不听我说……”他哽咽着,声音里满是惶惑,“我没做那些事,他为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落到了这一步,亲王的位子没了,仕途也更不必再提。

陛下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甚至从未让人审他。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每日所做的事,只是在牢房里跪地听训。似乎从第一日开始,他不忠不孝的罪名就已定了下来,没有人想再听他的任何解释。

那一时一刻都太可怕了,时时处处担惊受怕,时时处处备受煎熬。如果不是知道外面还有家人在等他,他必定已经死了,他想多想以死明志。

他不能死,於是他足足地熬了一个月,此时依旧惊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