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面上现出一丝极爲苦涩的笑意,他沉吟良久,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半晌之后,才语重心长的说道:「梓坤,二叔虽然很遗憾你不是个男孩,但对你的疼爱之心并不比璐璐少多少。不管你爱不爱听,二叔仍然要把心里话说出来。」
陈梓坤淡然一笑:「二叔但讲无防。」
秦元动了动身子,比刚才坐得更直些,又斟酌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梓坤,我知道你从小就跟你的姐妹们不一样,唯我独尊,心志远大。可是,一国之君真的不是那么好当的。陈国地处西陲,在四国中最弱,而且居於四战之地,东有强魏、西有西夷、南有晋国、北有东虏。如今魏国正在变法革新,西夷在内乱,东虏闹内讧,他们都没有时间扩张,所以陈国才有了这几年的太平日子。可是以后的情形谁知道呢?若将来你登上国君之位,这些四邻定然觉得你一介女流最好欺负,还不蜂拥而来?就譬如百姓家中有女无子难免会受四邻欺侮一样。还有,像周通 奇等人,他们不止一次的说过,你的聪慧心志才华都远远高於其他兄弟姐妹,可是他们仍然愿意站在你弟弟这边,爲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是女子?他们尚且如此,以后还会有人来爲陈国效力吗?国无贤才,即便国君再英明也无法治国啊。最后就是你的婚事,你将来会嫁给什么样的男子呢?有家世有才华的男子不会甘心屈居於一个女子之下的。但那些只求富贵荣华的无节操小人你会要吗?」
陈梓坤认真听完,脸色镇定如常,深邃的眸中跳跃着一簇异样的火光,她淡漠的一笑,豪气干云的说道:「二叔,你的这三问题,梓坤一一为你解答。第一个,陈国的确在四国中国力最弱,但我保证它将来一定是最大最强的。至於四邻觊觎陈国之事,即便陈国不是梓坤当政,难道就能避免被窥视的命运吗?身处大争之世,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若想不当羊,就只能成狼!退让苟安只会自取灭亡,唯有主动出击,不惧风浪,才能生存下去;第二个问题,诚然,周韩那些自谓儒学门生的人不愿意奉我爲主,可是二叔别忘了,这天下的人才多的是,历史上那么多昏君暴君都有人辅佐,我就不信我陈梓坤没人来投奔;第三个,我根本是不屑一顾。若我还像一般的女子那样,毕生的目的,就是爲了嫁一个良人。我还当什么国君,做什么女王!若将来我能一统天 ,全天下的男人还不哭着喊着供我来挑!」
「咳咳……。」秦元脸皮抽搐,忍不住大声咳了起来。
陈梓坤说顺了嘴,越发的慷慨激昂:「所以二叔的担心真的是杞人忧天。你们总是想得太多,经常在事情还没发生前就先想到一堆又一堆的困难,连试都不敢试就主动放弃。自己放弃还不算,还理直气壮的劝别人也放弃!」说到后面她的话里已隐隐有了责难的意味。陈梓坤也很快意识到了不妥,连忙放缓语调笑着解释:「二叔别介意,我今日说话有些急。」
秦元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陈梓坤舒了一口气,最后仍然决定将自己胸中的块垒一吐而出:「二叔,可知道这世上比杀人还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是什么?」
陈梓坤看着秦元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那就是冠冕堂皇、理直气壮的扼杀别人的梦想和精神!杀人者尚且知道自己犯了罪,但这些人却从不觉得自己有错。他们用一颗充满固执和偏见的心去评判世间万物,偏偏还自诩公正!二叔身为百官之首,有空教导教导这些大臣们吧。最后还望二叔好好保养身体,活个百八十岁,拭目以待。看看十年二十年后会怎怎么样。」
「咳……好好,二叔一定会等着看你一统天下。」秦元目光微闪,言不由衷的答道。
陈梓坤爽朗一笑,拱手告辞离去。
陈梓坤一回到府中,郑喜和文杰等几个心腹一起迎上来笑道:「给殿下道喜了。」
陈梓坤满脸笑意,摆摆手道:「好了,此事就此放下。你们快快准备庆功宴的事情,我估计将士们都等急了。」
文杰答道:「殿下放心。很快就好。」
次日早朝。
文武两班大臣全部到齐,秦元也撑着上朝。
陈信大踏步进来,环视众人,颔首微笑。他神态自若的往御座上一坐,气派十足。接着,他挥手示意内侍宣读今日朝议主题。
内侍高亢清晰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奉大王和公主之命,开始就陈仓之战、函关之战的将士们论功行赏。」念完第一句,内侍故意停顿了一下。
武将们面面相视,暗自兴奋。他们早就得知了公主殿下正在派人办理此事,若不是秦承嗣谋反一事牵扯了太多精力,怕是一回来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