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梓坤转身离去,就听萧翰苍老飘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祖宗礼法不可废,民心大势不可逆。老朽言尽於此,望陈王好自爲之。」陈梓坤傲然一笑,不置可否,昂首阔步而出。
苏放和萧舜钦正守在院外,见她出来均是一脸讶然,萧舜钦一派了然,他低声询问:「大王和国老发生争执了?」陈梓坤点头。
君臣数人洛州太守的恭送下缓缓出城。陈梓坤命令士兵暂停攻城,他在静静等候城中的消息。没出两日,萧国老溘然长逝的消息传来。陈梓坤不禁一怔,向萧舜钦苦着脸说道:「如此一来,天下人岂不是说本王气死国老大人?」
萧舜钦一脸黯然的摇头叹息:「不是的,他年岁已到,这是他爲大梁王朝的最后一搏罢了。」
次日,陈梓坤打发苏放等人入城前去吊唁,萧舜钦带着乐山回去奔丧,却被人挡住。萧翰留下遗书,他生前不想见他,死后同样不想。众人听罢一阵唏嘘感慨。萧舜钦一语不发,独自回房。
三日后,苏放请命入城劝降。太守赵博挑白旗投降献城。攻下洛州之后,陈军便开始放慢了脚步,稳扎稳打的治理所占州郡。魏王不知是听了谁的建议,一道诏令,强制将灾民驱赶到陈国的辖地。旬日之间,数以万计的灾民拖家带口向陈地涌来。一路上死屍塞道,哭声盈天。
陈梓坤立即召集幕僚商议此事。幕僚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人主张置之不理,因爲陈国连年征战,国库十分空虚,实在没有余力再去赈济灾民。也有人主张接收,因爲魏王不仁,陈国就要以仁义来反衬他的不仁。这些双方各执一词,各有各的道理,陈梓坤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萧舜钦静静听着众人的言论,末了才缓缓说道:「依微臣来看,大王是当接收魏地灾民,但不能动用军粮接收。」
索超一挑眼眉:「用抢的吗?」
萧舜钦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也不用抢。魏人奢靡,喜欢精美器物。我军占领的二十余座城池中必然有不少这类器物,若是运到陈国,说不定会助长国民奢侈之风,与国本大计无益。大王何不将这些华而不实之物,运到吴国,用来换取粮食赈济灾民。」
萧舜钦话音一落,众人纷纷低头沉思。
郑喜趁机接道:「大王,微臣不才,愿意率领商队去吴国。」
「好!」陈梓坤眉目舒展,当下应允。
大策一定,陈梓坤下了一道紧急诏令,命令各州官员准备接收灾民,同时一批批的粮食源源不断的运往各流入灾民的州县。郑喜带着她的商队装了满满三大船的丝绸、瓷器、古玩等种种中原精美器物远下江南。与商队同行的还有苏放的使团。由於吴国和陈国中间有魏晋阻隔,两国幷无直接交涉。这次陈梓坤特地派使者入吴斡旋邦交。
吴国江南地区富人集中,陈国商队到吴国不久,几船器物便被哄抢一空。接着,几十大船粮食开始陆续运往陈国。灾民问题暂时得到缓解。陈梓坤对萧舜钦这一计策大加褒奖,而对方却是淡然一笑,幷没有放在心上。
「先生,苏放崔博陵等人连连加官进爵,但轮到先生,本王却常常不知所措。所有赏赐先生全部推辞,这让本王心中委实难安。」陈梓坤十分委婉的试探萧舜钦。做爲君王,她还是很喜欢臣子有所求的。臣子越是有所欲求,她便越好笼络。但是萧舜钦这种人却是特例。他对功名利禄是真的淡泊到了极致。用太上王陈信的话评价他:他这种人不喝酒不吃肉不要女人不升官发财,就像个和尚,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对於他,陈梓坤心中一直没底。
萧舜钦见她这样,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意:「微臣以前没什么要求,但如今已有了一点苗头。等大王平定天下之后,微臣会适时提出。……暂时就这样吧。」他冲疑的语调不自觉得给人一种言犹未尽的感觉。稍候片刻,他见陈梓坤一时没有反应,幽幽一笑,旋即起身告辞。
陈梓坤细细琢磨了他的话,隐隐约约已有些明白,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摇摇头,无奈一笑。渐渐地把这个话头抛开。世事如棋局局新,她既以这天下爲棋盘,那么她自己也是其中的一颗棋子而已。她务必要将自己的作用发挥到最大。所以,除非大局已定,她不会轻易得摆明自己的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