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山雨欲来风满楼

晚自习铃声响起。

甄明珠背着书包刚进教室，门边的女生突然唤住了她。

「怎么了？」

随手将书包取下，甄明珠笑着问。

她的笑容里，带着明显的勉强神色，叫住她的女生微愣一下，开口说︰「程学长上来找过你，说是你要是来了，去楼下找一下他。」

「程砚宁？」

问出这个名字，甄明珠整个人都恍惚了。

昨天到今天，她一直没有开手机，都忘了程砚宁了。

「嗯啊。」

女生点点头。

「知道了，谢谢。」

甄明珠话音落地，将书包放进座位，转身出了教室。

她到了高三一班外面，定定神，低头揉了揉自己脸颊，上了台阶。

站在窗户外的时候，下意识地，先去看教室后面的黑板报，刺眼鲜红的数字，跃入眼帘。

「31！」

还有31天了。

一个月时间，程砚宁高考。

她微微攥紧了双手，感觉到几乎一瞬间，手心就出了汗。

她抬眸往程砚宁位子上看过去，没人。

「这儿呢。」

身侧，突然传来了男生温和的声音。

他的声音，一直是治癒她委屈的良药。

甄明珠一回头，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教室里还有学生隔着窗户往外看，这一幕让他们愣了一下，随后就起哄大笑起来。可程砚宁这一会儿，哪能顾及到影响好不好，两天都联系不上她，他很担心。

收回思绪，他抬手揉了揉甄明珠的头发，柔声问︰「怎么了？」

甄明珠没出声。

她紧紧地抱着他，拼命地忍着自己的眼泪。

该怎么办呢？

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间什么都没有了，唯有程砚宁，还能带给她一丝踏实和温暖的感觉。

她不说话，程砚宁想了想，叹口气握住她的手，柔声说︰「好了，带你去操场走走。」

「我不想影响你。」甄明珠没动，低着头说。

「你这样，我还怎么看书？」程砚宁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他也能感觉到她情绪很不对劲，声音里已然染上了委屈的哭腔。

学习再重要，也不能不管她。

垂眸睨她一眼，他便握着甄明珠的手，往操场走。

*

晚自习时间，操场很安静。

两个人手把手，沿着环形跑道绕了好几圈，停在了僻静的围墙边。

这个过程，甄明珠一直没出声。

她安静得反常，程砚宁心里的担忧便顿时浓烈了些许，斟酌着说辞问︰「出什么事了？两天都没有开机，回家了就将我忘在脑后了？」

「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还好。」说完这句话，程砚宁主动道，「第二次联考成绩也出来了，总分736，比上次高了5分，比顾景行高了20分，比咱们学校第二名高了30分。」

736？

甄明珠觉得，这个成绩，有些吓人了。

要知道，高考总分就750而已，他六科加起来，只扣了14分。

好半晌，她抬眸问︰「数学还是满分吧？」

「数学、英语都是满分。」程砚宁看着她眼睛说。

甄明珠只觉得，心里一颗大石头，稳稳落地，她由衷地为程砚宁开心。

虽然他看上去还是一副内敛沉稳的样子，可她能感觉到，他看着她的神情里，有几分克制的喜悦，就好像，以往自己考了好成绩，想要被表扬的感觉。

这样的认识，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抿唇说︰「你真是太棒了。」

程砚宁也笑了，又问她︰「到底怎么了？」

「就……我爸和后妈吵架了。」

甄明珠又低下头去，声音闷闷地道︰「家里乌烟瘴气的，我手机没电了，也没注意。对不起啊，我以后不会动不动玩失踪了，保证你随时都能找到我。」

「人和人在一起，哪能没矛盾。」程砚宁轻声安慰她。

「嗯。」

甄明珠点点头，着实纠结了一会，小声问他︰「我都从来没见过你爸妈，他们是……」

她晓得程砚宁家里的情况，可程砚宁并不知道她晓得，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未主动地说起过自己的父母，她也一直没有主动地去问过。

可这一晚，她想距离他更近一些。

这问题让程砚宁愣了一下。

按日子，万随心应该已经出狱了，可，她并未来找他。

她没找，他忙着备考，也没心思去打听她的情况，对他来说，有妈不如没妈，那个女人也不配当妈。

「早都没了。」

许久，他轻描淡写地道。

甄明珠看着他愣了一下，低头道︰「对不起。」

「没事。」

「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甄明珠想了想，倾身抱住了程砚宁。

怀里一暖，程砚宁刚回抱住她，听见身后传来声色俱厉一声吼︰「你们两个！」

阎正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两个人默默分开，同时扭头看过去，对上快步而来的男人。

手电筒照在他们身上，两个人都下意识拿手挡了一下，可，阎正也已经看清了他们两人的脸。他收了手电筒站在两人跟前，没好气地问︰「像话吗？！」

甄明珠+程砚宁︰「……」

他们两个人都不吭声，阎正沉着脸看了程砚宁一眼，冷声道︰「还有一个月高考你不知道？怎么，觉得这次联考成绩好，就能高枕无忧拿状元了？」

程砚宁看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阎正又看向甄明珠︰「期中考的好了不起了？」

「……」

甄明珠闻言抬眸，低声说︰「成绩没出来呢。」

成绩是没出来，可阎正遇到马平川的时候，闲聊间多说了几句，提前知道她考了一百多名。

眼下甄明珠这一说话，他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没好气地道︰「走走走，赶紧回去自习，以后再让我发现你们旷课出来，决不轻饶！」

「哦。」

甄明珠一应，抬步就走了。

阎正转身一看，没好气道︰「手，放开！」

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被他这道声音吼得松开了。

可，回头看见阎正去其他地方巡查了，程砚宁又随手牵了甄明珠的手，一路回到教学楼下才放开她，温声道︰「以后遇上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知道吗？」

「嗯。」甄明珠点点头。

程砚宁拍拍她胳膊︰「那行，回教室去吧。」

「你好好复习。」

开口叮咛完，甄明珠转身上楼了。

程砚宁盯着她的背影，俊秀的眉头微微蹙到了一处。

一向张扬鲜活的甄明珠，映在他眼眸里的背影，纤瘦无力，分外沉重。

她爸和后妈吵架，对她影响这么大？

程砚宁觉得不至於，可他也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最近一段时间，甄明珠很自觉地给他留了很大的学习空间，若无必要，基本上不会轻易找他。

这想法，让他心疼又无奈。

第一节晚自习课间，他抱着收上来的作业本刚出了教室，抬眸便看见宋湘湘的身影，果断开口唤︰「宋湘湘。」

宋湘湘这段时间在班上表现也不错，因而，他们班的化学课代表因为父母工作原因跟着转学之后，马平川便让她暂代了职位，眼下，她正要去老师办公室拿卷子呢。

程砚宁的声音让她微微愣了一下，停步道︰「哎。」

说话间，程砚宁走到她跟前，开门见山问︰「你和明珠走的比较近，她这几天，出什么事了？」

他没问有没有事，明显断定甄明珠有点事瞒着他，宋湘湘被问的猝不及防，回过神连忙笑了笑︰「没事呀，她能有什么事，可能有时候情绪不好。」

话音落地，她有些尴尬地又笑起来。

程砚宁审视的目光，看得她心里微微发毛了。

可，她不能说。

高考在即，是个人都晓得，不能在这时候让他分心。

可惜，她的神情出卖了她的想法，程砚宁也没废话，脸色微冷道︰「你确定没事？」

宋湘湘︰「……」

不晓得为什么，她有点怕程砚宁。

她都想不通，这么冷冰冰的人和甄明珠口中那个性子很好的人，是一个吗？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个程砚宁，比以往她认识的程砚宁，还要冷漠。

「我可以装作不知道。」程砚宁又道。

不得不说，他冷着的脸的模样还是很能唬人的，宋湘湘很快妥协了，低声说︰「就上次李成功过生日，我们一起出去玩，她因为选择大冒险出去找个男人要手机号，被骚扰了。」

宋湘湘不晓得甄文和安莹的事，满脑子也就这件事。

程砚宁眼见她神色苦恼，微微疑惑道︰「就这？」

被人骚扰，至於让她烦成那样？

秦远一众人都在，还能让她吃这种亏？

「那个男人身份不一般。」宋湘湘看着他脸色，小声说，「好像是黑道上的，叫方冬。」

「方冬？」

「是这个名字。」

程砚宁叹口气︰「行了我知道了。」

话落，他抱着一厚遝作业本，直接抬步走了。

宋湘湘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纳闷，感觉起来，他没怎么被影响到？

舒口气，她去老师办公室拿了卷子，再回教室的时候，第二节晚自习铃声已经响了，化学老师见缝插针地跟进来讲卷子，整整一堂课，她也没办法和甄明珠说话。

9点整，放学铃响了。

宋湘湘随意地收拾了课桌，走到甄明珠跟前说︰「甄甄，我晚上跟你住一起。」

女生宿舍楼里带的都是架子床，可一张床也勉强睡得下两个女生，宋湘湘父母都不在，她又想找甄明珠好好问问方冬的事，晚上便不预备回去了。

甄明珠听见这话便笑道︰「好啊。」

进了教室后她便开了手机，发现方冬压根没打电话骚扰，心情微微放松了些。

两个人一起往宿舍楼走，宋湘湘在路上问︰「方冬没再找你吧？」

「没。」

「那你告诉你爸了没？」

这问题让甄明珠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他没找我，我就先没告诉我爸。」

「这样啊？」

宋湘湘叹口气，情绪有些不安。

她总觉得，那个方冬是个锱铢必较无法无天的主。

不过，她当真是完全帮不上忙……

说话间，两个人到了五楼。

「让开！」边上，突如其来的一只手将两人挥得一个踉跄。

「有病啊！」

宋湘湘扶住差点摔倒的甄明珠，抬眸朝女人气势汹汹的背影喊。

哪曾想，身后又突然上来几个女人，二话不说将她们推搡到一边，追上了前面那个穿金戴银的中年女人。

这几个人，身上一股子浓重的泼妇味。

宋湘湘正嫌恶地想着，瞧见最先那个女人抬起一脚踢开了509宿舍门，站在门口大喊︰「哪个是安莹，给我滚出来！」

「对，小婊子滚出来！」

「贱货，高中没毕业就勾引有妇之夫！」

「安莹！」

「现在这些学生太不要脸了！」

「小狐狸精人呢！」

几个女人站在509门口，一通大声嚷嚷，震惊了整个楼道。

一瞬间，整个楼道上都站满了人。

「谁是安莹呀？」

「就七班那个班花。」

「七班班花不是甄明珠吗？」

「哎呀，就个子高高会跳舞看着蛮白净那一个。」

「她真的被包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