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不能明白您的意思。植物人不是对外界没有任何感知吗,他有这个反应, 也就是说这是正常的,应该没有问题吧, 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不是吗”
顾湘看见陆焱有所反应, 可是没有清醒, 急切找来医生, 努力将羞耻和尴尬压下,激动又困惑地去询问医生。
医生慢条斯理解释说“他受损的是脑细胞, 不是官, 只要性功能正常的男性,都会下意识有所反应的, 这是本能性的, 早上的时候也是如此,我们观察过。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他清醒过来了。只是说, 清醒的可能性会比较大。”
顾湘沉默了。
“当然了,我们可以根据这个安排一个理疗方案, 有些植物人是可以通过性刺激来唤醒的。”
顾湘没有说话。
她倚靠在门上, 过度兴奋与激动过后,是乘以百倍的低落。
刚才那一瞬间, 她真的以为陆焱会慢慢醒过来, 或者有一点意识。
虽然尴尬, 但是多么欣喜啊。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看见他醒来时该解释什么
“顾小姐,您不要太着急。在我们南城第一医院,植物人清醒的例子是很多的,三个月以内,醒来的几率都是非常大的,陆少现在能有这么多反应,证明希望非常大啊。”
顾湘心里又燃起希望,“那、那一般都是怎么唤醒呢”
“这个你不要急,各种都有,我见过一个父亲,植物了很多年,后来女儿长大了,听见女儿弹琴,就一下醒了;还接触过一个小伙子,闻到钱味就醒了;还有一个阿姨,每天听见搓麻将的声音,两个月醒了。这个你查查资料,不光我们院,有些唤醒的方法是很奇妙的,还有一些,就是突然间就醒了。”
顾湘皱起眉。
“陆少有什么喜欢的吗还有很熟悉的,比如军歌集合号喜欢看什么也可以作为刺激方法。”
顾湘颔首“我去想办法。”
从那天开始,顾湘和陆夫人想出了各种方法。
她们一首首放军歌,还问刘喜要来了他们中队集合的口号,还拿来两瓶茅台,每天放到陆焱的鼻尖去闻。
顾湘能察觉得出来,在浑厚浓烈的酒味弥散间,他的表情似乎真的得到舒缓,肌肉放松,鼻翼微张,嘴唇极轻微的翕动,瞳仁似乎也放大一点,每一个征兆好像都在不断暗示他要醒了。
但是,没有。
而且,也确实如医生所言,每天早上,陆焱都有反应,她帮他翻身,按摩,擦身体,或者不小心碰到,他也有强烈反应。
他身体每一个部位都是健康的,骨折、淤青、肿胀等身体也慢慢都愈合了,只有大脑损伤,没有变化。
就这样,南城从初秋到暮秋,又从暮秋进入了冬天。
顾湘已经辞职了。
这天清晨,外面落了一地稀薄的霜,一缕阳光穿破冬日灰蒙蒙的云层,撒落在地上,松树上的霜慢慢融化。
顾湘捧着一个速写本,坐在病房床头。
音响里为了谁打靶归来还有几首经典的歌来来回回地唱。
她握着炭笔,对着床上瘦了许多的男人,勾勒出一幅素描。
她喜欢精细的画,铅笔削得细细的,画面干净工整,像工艺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画陆焱,她总是喜欢用浓烈的炭笔,粗犷,又不羁的线条。
这些日子,顾湘画了很多陆焱。
有躺在病床上的写实,也有闭着眼的肖像,还有天马行空的幻想。
在这张里,顾湘将他画成了一棵树,那些叶子和枝干紧紧缠绕着他健硕的身躯,面目坚毅,绷紧肌肉用力挣脱。
顾湘画完,又画了张树木般的他,这次是在天上,他像一棵大树,让战友依靠,挡风遮雨。
画完这一张,顾湘合上本子,又看了看陆焱,指腹摸了摸他的脸颊。
一日一日,她已习惯等待,好像也不会再像最开始那样,迫切又激动。但是顾湘觉得,这段日子里,她好像从未有过的爱他,那种千丝万缕的柔情将她包裹起来,激发出一种令人难以形容的心疼,很强烈的一种冲动。
她要守在他身边。
她已经决定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嘎吱一声打开。
两三个月相处,让这两个女人已经很自然熟络,在最开始,顾湘还有一点不适应和紧张,但慢慢她们也因爱一个人,形成一种战友关系,彼此和睦。
只是此刻,陆夫人的眼中有点不赞同,“湘湘,那天的话我只是随口一提,你还是要想清楚,真正想清楚,小焱这种情况,大家都说醒来可能性很大,每天都这么说,但是没有人知道到底会怎么样,你不用这样的,就算放弃了,伯母也不会怪你。”
顾湘摇了摇头。
“我愿意的,而且伯母,说不定真能唤醒他。”
陆夫人当然希望如此,但是又有点不忍。
她看到一个奇妙的唤醒案例,未婚妻在病床前和植物人丈夫举行婚礼,听着结婚进行曲时就清醒过来。
陆夫人觉得可以一试。
但是她没有想到,顾湘真的愿意嫁给他。
陆夫人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要是在最开始,她觉得自己残忍,但是,这些日子,她也能感受到,顾湘是真的很爱他。
如果儿子真的一年年不醒,顾湘真要这样子等下去,什么都没有,好像也不合适,也残忍。
来年,顾湘就二十五岁了。
陆夫人也很纠结。
陆夫人走到床前,看着那些画。
最近,她也咨询过医生,其实如果他们真结婚,陆焱有生理反应,两人是可能会有孩子的,孩子也不会受影响,会健康健全。
他们陆家一定会给顾湘最多的保障。
可是
“伯母很感激,也很感动,但是,这件事,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你真的要办结婚仪式等等,和植物人在病房结婚还要我当你的伴娘”这天下午,顾湘已经作出决定,被赶来的王佳琪拉到病房外的小厅,震惊地说。
“嗯。”
“你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