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昨夜经过人熊一事,今日圣驾又是刚刚回到行宫,原本是该有些忙乱的。但是,花着雨走在行宫内,偶尔看到一些匆匆忙忙走过的侍卫和宫女,皆都是神色肃凝,也没有人说话。行宫内人虽多,但却是静悄悄一片,好似入了无人之境一般,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
花着雨心事重重地思量着昨夜之事,心中担忧皇甫无双那边出什么事,走的便有些快了点。冷不防一道声音传入耳畔,带着几分戏谑几多嘲弄:「宝公公这般匆匆忙忙,是要去哪里啊?今儿个,不用教萧太子练剑舞了?」
花着雨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侧过脸瞧去,只见几步之遥站立着两个人。一个着绛红色官服,一个着飘逸蓝衫,竟是姬凤离和蓝冰。
说话的人,便是蓝冰。
蓝冰生的清俊温润,衣着妆扮也极是文气,就好似一个书生。只是不知为何,此人每一次见到花着雨,无论是说话还是望着她的神色,都带着忍俊不禁的表情。这样的表情总是让花着雨在第一时间想起她和姬凤离裸程相对的那一夜。八成这个蓝冰,是知道那一夜的事情的。
花着雨恨得牙痒,缓缓敛住心神,慢慢侧首,微笑,凝眸,眼神清冷,淡淡说道:「蓝大人真会开玩笑,萧太子都伤了,还学什么剑舞。就是萧太子没有受伤,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奴才哪里还能在行宫内剑舞娱乐呢。」
「说的也是啊!不过,宝公公真是魅力大,也不过才教了萧太子几日剑舞,感情就如此深厚了,昨夜那么危险的时刻,萧太子竟然不顾安危前去相救,真真是令蓝某感动的很啊!」蓝冰抚了抚颊前乱发,微笑着淡淡说道。
花着雨心中猛然一淩。
蓝冰这番话却是说的别有意味的。
萧胤乃一国储君,昨夜形势危急,他不顾自身安危前去救她。这看在旁人眼中,肯定会联想到别的,尤其是像姬凤离这样奸诈的人。
他不会认为她原本就是北朝派来的奸细吧?
花着雨心中顿时有些乱,她抬眸瞧了一眼姬凤离,只见他负手凝立在一侧,倒是并未看向花着雨这边,狭长宁静的眸子,淡淡扫向身侧的花丛。听到蓝冰的话,他微微蹙了蹙眉,收回凝望着花丛的眸光,朝着花着雨,笑意盈盈地颔首笑了笑,优雅地回首对蓝冰道:「书痴,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宝公公,不必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他朝着花着雨,淡淡说道。
「自然不会!我一个奴才,怎敢将大人的话放在心上呢!」花着雨也勾唇一笑,优雅地说道,「如若无事,杂家告退了!」
花着雨施了一礼,快步抆过他们身畔,朝着皇甫无双所居的清苑而去。
姬凤离只觉得身侧清风拂过,眼前已不见花着雨的身影,凝视着花着雨远去的身姿,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
「相爷,您说这个宝公公到底是不是萧太子的人?」蓝冰低声问道。
姬凤离慢慢摇着手中折扇,长眸一眯,淡笑道:「你会舍命去救一个才认识两日的人吗?」
蓝冰摇了摇头,他自然不会。他想正常人都不会的,萧太子自然是个正常的人。这个宝公公,果然是很有问题啊!
清苑。
这是花着雨第二次看到皇甫无双这般暴虐。
第一次,是在那一夜青湖夜游时,约不到温婉,却看到温婉和姬凤离同湖泛舟。那一次,皇甫无双将一船人都打了。而今日,花着雨一进到清苑,便看到有福半边脸肿的老高,隐隐看到清晰的五指印,显见得是被皇甫无双掌了嘴。而吉祥的情况也不太好,虽然脸上没有肿着,但是行动却略有冲缓,身上没准也是有伤的。
吉祥和有福一看到花着雨回来,就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双眼放光。
「元宝,你快去看看殿下吧,从昨夜开始,就一直没有用膳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殿下最宠你了,你的话殿下肯定会听的,你去好好劝劝殿下吧。」 吉祥说着说着,竟是带了一丝哭腔。
皇甫无双最宠她吗?花着雨真不知道,这些人一要用到她,就拿这句话来开头,她可没觉得皇甫无双宠她。不过,不管怎样,她都是要劝皇甫无双的。
她掀开帘子到了屋内,已经快到中午了,可是屋内的窗帘都没有打开,屋内一片暗沉,空气也是沉凝的令人窒息。花着雨快步走到窗前,将屋内所有的窗帘都拉开,一瞬间日光透过纱窗流泻而入,驱走了屋内的暗沉。
「滚出去!」随着粗哑冷澈的声音而来的,还有一道疾风,是什么东西朝她投掷了过来。花着雨清眸一凝,伸手一捞,一只花瓶便被她托在手中。
她估计着,吉祥身上看看不到的伤,应该就是被这些东西砸的。因为地面上,一片狼借,多是摔坏的瓶瓶盏盏,甚至还有玉枕头,显见的,皇甫无双是摸到什么就用什么砸人了。
「殿下,现在可是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你这样子是打算认输吗?」花着雨水着花瓶,缓缓走到床畔,一把拉开低垂的帷慢,一字一句,缓缓地,冷冷地说道。声音之中的冷厉,任是谁听了,也会胆颤。
这是花着雨,第一次在皇甫无双面前,现出如欺淩厉的锋芒。
儿时,她随着父亲练武,难以忍受父亲和师傅们夜以继日严厉的训练,有一日晚间,她便偷偷地收拾了衣物行囊,想要逃离父亲身边。那个时候,也是真的受不住了,觉得自己还是回禹都当小姐好。没想到逃跑没有成功被父亲发现后,她至今都记得父亲眸中那寥落暗淡的眸光。那是失望,那也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
如今,她对皇甫无双便是这样的感觉。这一刻,她方才体会到父亲当时的心情。
床榻上一片淩乱,皇甫无双着一身瑰丽的华服躺在那里。床上铺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绸缎绫罗,他的身子就陷在五彩的绫罗之中,几乎叫人分辨不出来。
只有一张脸,白的如雪,脸上神色,极是萎靡。
皇甫无双原本是半阖着眼的,听到花着雨的话,睫毛颤了颤,才瞪大眼睛。一看到花着雨,黑眸中掠过一丝惊喜,凄声道:「元宝,你终於回来了。昨夜没受伤吧,可把本殿下担心死了,可是出事之后,父皇便下了令,不让我乱走。否则,本殿下早去看你了!」
说着说着,皇甫无双睫毛贬了贬,泪水便从漂亮的黑眸中涌了出来,「你说我该怎么办,父皇怀疑人熊是我弄来的,怀疑我害他,你说我怎么会害父皇啊,再说,我哪里有本事弄到人熊啊!」
「既然不是你做的,你就去和圣上说,躺在这里圣上就相信你是无辜的了?」花着雨冷声道。
「本殿下昨夜里就去探望父皇了,可是父皇他根本就不见我,连我的解释都不听。你说,本殿下能怎么办?」皇甫无双脸色暗沉地说道,但还是依从花着雨的话,从床榻上慢悠悠地起身了。
花着雨回身从一侧的柜子里找出一件玄黑色衣袍,扔到床榻上,背过身 道:「把身上这件衣服换下!」炎帝都卧床了,皇甫无双还穿这样华丽招摇的衣衫,幸亏炎帝没有见他,若是见到了,估计病情得被气得加重。皇甫无双一言不发,麻利地起身,将身上衣衫换了下来。
「殿下,你知道那死去的人熊现在怎么发落了吗?」花着雨凝眸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