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着雨干笑了两声,道:「蓝大人,我以前确实和相爷闹得不愉快,不过,那时候不是为了主子吗?现在,我的主子就是相爷,怎么会逃走呢。这样吧,蓝大人如果是怕我逃了,您派人跟着我进去好了。再说,我能有多大能耐,能从蓝大人眼皮底子下逃走?我觉得,穿着这囚衣入府,确实不吉利啊。」
蓝冰挑了挑眉,道:「你愿意去买也行,只是,你有银子吗?」
花着雨顿时有些尴尬,她身上还真的没有银子。在皇甫无双身边做太监时,自然是花不到银子的,到了牢房自然就更用不到银子了。
蓝冰看出了花着雨的尴尬,从身上掏出两绽银子扔妻她手里,道:「要买多少衣服也够用了,一会儿相爷从宫里回来,若是看到我们还没回到府里,我可是要挨罚的!赶快去!」
花着雨拿上银子,跳下了马车,在街头站定,正要向成衣店走去。就听得前方一阵骚动,只见一队人马逶迄而来,前面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带刀侍卫,后面是两队执着长枪的侍卫,排列有序地穿行而至,再后面,是一辆华丽的车撵,两匹漆黑的骏马步伐一致地行左马车前方,昂首肃穆。
夜还不深,街上原本行人不断,此时一片寂静,空气里流动肃然的气流。人人都抬眸艳羡地望着那辆令人目眩神迷的朱漆马车缓缓行进。
蓝冰也随着花着雨跳下了马车,看到那队车马,勾唇笑道:「想不到相爷这么快便回来了。」
花着雨眯眼望去,只见身材魁梧的铜手骑着马奔在马车前面,那马车中坐着的果然是姬凤离了。她冷冷哼了一声,转身便向衣铺内走去。蓝冰见状也慌忙尾随而来,走了没两步,就听得蓝冰在后面诧异地问道:「元宝,你怎么这样走路啊?」
花着雨的脸忍不住红了红,所幸夜色昏暗,无人看得到。她咬了咬唇,咬牙切齿地说道:「拜你家相爷所赐,上一次行刑夹腿夹得,到现在我腿还疼呢!」
姬凤离要是知道她说她的月事是拜他所赐,不晓得会不会气死。她悄然回首看了看,遥遥看到朱漆车撵上的兰窗打开,两道犀利的眸光扫了过来。花着雨只觉得此生最狼狈最丢脸的时刻,不是被迫和亲那晚,不是送入红帐篷那晚,而是今晚了。
蓝冰信以为真,跟在她身后,悄声说道:「哦,原来如此,你应该感谢相爷。若非相爷,恐怕你现在连走都不能走了,估计得被人抬出来。」
要她感谢他?虽然说,在刑堂上,确实是他手下留情。但是,她由太子身畔的红人公公沦落到监牢,难道就不是他的缘故?
「蓝大人说得也对啊!」花着雨不动声色地说道,袖中的拳头,却已握得连指甲都陷到了肉里。姬凤离,等着,等你到了牢里,等着你被折磨的半死不话,我也来手下留情,要你也感激感激。
花着雨运气不错,这间成衣店舖既有男子衣衫也有女子衣衫,既然卖女子衣衫,就有女子需要的物品。只不过,蓝冰在后面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想买还真不容易。店里只有一个掌柜的和一个男伙计,可能是天晚了,估计女伙计已经回去了。直接买是不行了。
花着雨在男子衣衫这边随便拿了几件内衫内衣和几件男子外衫,快步到了里面换衣间,将身上的囚衣换了下来。她探头向外瞧了瞧,只听得掌柜的和那个伙计都在前面招呼蓝冰。试衣间的外面唯着许多布匹和贷物,花着雨瞧了瞧室内无人,便翻找了一番,果然找到一些女子用品。随手拿了一块布,将衣服和女子物品全部包了起来,想了想,将一绽银子放在了布匹上。不然,一会儿掌柜的说她偷东西可就不好了。
她提着布包走了出来,淡淡对蓝冰说道:「好了,就这几身了,都挺合身。」说着,将手中的另一绽银子放下,快步出了店舖。
左相大人的车马还没有走,竟然停在了成衣店门口。车撵前垂着层层帷慢,此时被一双修长的手掀开,露出姬凤离那风华绝代的身影。蓝冰慌忙上前见礼,姬凤离抬眸朝着蓝冰说了几句话。蓝冰快步走了过来,道:「元宝,相爷让你上后面的马车!」
花着雨凝立在街头,冷冷凝起了瞳眸,冷然颔首望着他。
他却丝毫不在意地朝着她这边尔雅一笑,深邃的瞳眸在他笑容中灿若流星。街上行人在他倾城一笑中目瞪口呆,花着雨却心中一寒,眯眼瞧着他隐入到马车重重帷慢后。
她定了定心神,漫步朝着他的马车走去。
马车车厢很大,一裘便服的姬凤离斜靠在软榻上,神态极是慵懒。他手中握着一卷书,随意翻动着,长睫下垂,掩住了如墨深潭般的眼眸。听到花着雨进来的声音,他动都没动,只凤风眸轻启,淡若浮云地朝她这里扫了一眼,便再次漫不经心地投入到书卷上。
花着雨轻轻蹙了蹙眉,掂着手中的布包坐在他对面是的榻上。每一次见列姬凤离,她都是极力压抑,可是心中还是有气往外冒。或许是因为她在军营里见惯了五大三粗的将士,鲜少有人能像姬凤离这般优雅闲适。她常常想,像姬凤离这样的人,杀人时会不会也是这般优雅闲适?这般一想,便回忆起当日他,坐在监斩台上的样子。那时候,他果然也是这般忧雅从容,丝毫不见动容吗。花着雨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世上到底有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姬风离变得惊慌失措呢?
既然姬凤离不理睬她,她也索性不言语。只是蹙眉冷冷盯着他,她知晓,眼前之人,是她最难以揣摩的,也是最最可怕的。对付这样的人,最好是少说话,以静制动。
看得久了,她越发觉得上天不公。
姬凤离垂首看书卷的侧脸很好看,墨瞳半开半阖,一绺发丝从额前垂落,有种华贵而沉静的优雅,他看上去很专往的样子。
花着雨心中想着,有朝一日,他要是落到手中,她首先,得先在他脸上划一刀,狠心人就应该配丑颜才是。
花着雨在心中正想着,根本没发现姬凤离的眸光己经从书卷上移到了她身上。他饶有兴味地眯了睬眼,淡淡说道:「这段日子,让宝公公受苦了!听说宝公公伤还没好,这瓶药,宝公公拿去敷吧!」长袖一拂,一个瓷瓶己经掷到了花着雨怀里。袖袂轻扬间,隐有清淡龙涎香弥漫开来。
姬凤离这样说,很显然是听到了方才自己说伤还没好的话,花着雨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热,应该是红了,幸亏这马车内的灯光有些暗淡,但她还是不自在地别过脸,良久才压抑下心中的羞耻,朝着姬凤离冷冷一笑:「谢左相关心,这么金贵的药,怎么能浪费在我一个奴才身上,左相还是收起来吧!」捏着瓷瓶,抬手一扬,朝着姬凤离的脸扔了过去,看似没用什么力道,但实际上花着雨却倾注了三分内力,恨不能将他唇角的轻笑砸碎。
遗憾的是,她没有如愿以偿,只见姬凤离慢条斯理地抬起书卷在脸侧一挡,看似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却恰好档住了瓷瓶,瓷瓶砸在了书卷上,再反弹了下来,咕噜噜地落在车厢的毡毯上。
姬凤离速才放下手中书卷,抬眸朝着花着雨望了过来,风眸微微一眯,淡淡道:「宝公公,本相和你有深仇大恨?」
花着雨心底一凛,心想怎地一到他面前便失态了,当下静下心来,恨恨地说道:「左相以为我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吗?你用人熊之计害得太子殿下入了监牢,害得他储君被废,害得他做不成皇帝,难道我不该恨你吗?」若说以前花着雨还有些怀疑,如今却是万分笃定人熊之事绝对是姬凤离所为了。他果然是支持康王的,眼看着康王要登基,整个南朝的大权己经落到了他整个左相手中了。
姬凤离怔了怔,唇角一勾,冷然笑道:「宝公公倒是聪明,这些的确是本相所为。」他倒是不再有所顾忌,「不过,你人虽聪明,识人能力却太差,皇甫无双他不配做皇帝。你对旧主如此痴情,真是难得啊。原来,这世间真有断袖!看来,要你心甘情愿跟着本相,还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