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救他,确实也是看在那百姓的面子上,但是,她救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姬凤离这样死去,太便宜他了。
她还要和他斗,她还要看他从云端跌落在泥泞。
终於,半杯子血喂了下去。
花着雨拿出锦帕抆去姬凤离唇边的血迹,将他平放座床榻上。
这个法子,花着雨听游医说了,但是,还从未用过,她也不确定,是不是一定管用。所以,花着雨也没敢离开床榻,用湿毛巾搭在姬凤离额头驱除高热。两个时辰后,花着雨摸了摸姬凤离的额头,高热退了下去。而姬凤离的呼吸也渐渐沉稳了。花着雨在另一条手臂上又划了一道伤口,再喂了一次。
临近天明时,花着雨再摸了摸姬凤离的额头,高热已经完全退下去。只要高热退下去,这疫病就算好了一半,花着雨轻轻叹息,没想到这个方法还真的有效。
她起身,刚要离开。手腕忽然一紧,竟然被姬凤离抓住了。
「别走……别离开我……」姬凤离睫毛翁动着,修长的眉凝成深深的结,似乎完全被梦魇住了。
别离开我?他以为她是谁?花着雨冷冷地笑了笑,姬凤离抓住的地方,恰好是她手腕上的伤口,她颦了颦眉,微微用力,狠狠甩开了他的手。
「别走……」他痛苦地低吟,伸手茫然地抓着,再次抓住她的手臂,这一次他用的力道很大,就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拚命滴抓着,「别走……别离开我……母……」
母什么,花着雨没听清楚,因为他的声音太低了,又有丝含混不清。他在让谁别离开他?花着雨不清楚。
只是这样低吟的声音,这样祈求的口吻,好似藏着很深很沉的悲凉,悲凉的令人难以承受。
选样的声音,让花着雨心中莫名一酸。
姬凤离,他从贫家子弟,能够做到左相,不知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艰难。当初,她答应嫁给他,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京师里那么多的贵家子弟,有很多都像皇甫无双一样,靠着赫赫家世。他靠的是他自己,这也是她欣赏的。
可是,这欣赏却断送了多少美好。
姬凤离,太恨!
她抬眸,冷冷扫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一旁的几案土,腾出这只手,去扯姬凤离抓着她手腕的手。正在这时,只见他墨色睫羽微微闪动悠然睁开,清冷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花着雨脸上。
姬凤离不愧是姬凤离,高热才退,这么快就醒了。
花着雨实在没想到,她的手微微一顿,两人保特着怪异的动作僵住了。
姬凤离握着她的手腕,她的另一只手腕握着姬凤离的手腕。
过了一瞬间,两人都同时撒开了手。
姬凤离的目光由起初的清冷变得极是复杂,他慢慢移开凝视着花着雨的目光。
花着雨慢慢后退了几步,勾唇笑道:「相爷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去熬药!」
「慢!」姬凤离忽然眯眼,冰冷深沉的目光重新凝注在花着雨的身上,淡淡道:「不用了,叫蓝冰进来。」
花着雨答应一声,离开前,顺手将几案上的杯子取走了,那里面全是血腥味,任谁一闻,都知道她是怎么救得他。下意识地,花着雨不想让他知道,是她的血救了他。
她快步出了屋。
蓝冰带着几十暗卫一直站在院子里,看到花着雨,快步迎了上来,声音嘶哑地问道:「相爷怎么样了?」一双布满血丝的黑眸瞪着花着雨,似乎只要他说一句不好的话,他就会掐死她一般。
「相爷让你进去!」花着雨淡淡说了一句,快步离去了。
姬凤离躺在床榻上,眯眼看着快步走进来的蓝冰,淡淡问道:「昨夜,是元宝守着我的?没有别人进来?」
蓝冰笑道:「是,相爷!相爷,你不光得了疫病,还中了毒。张御医束手无策,元宝说他能救,所以,他便留了下来照顾相爷,也不知他是用什么法子冶好您的。」
姬凤离微微凝起眉头,深邃的眸中悄无声息地掠过一丝沉冷如水的幽光。
昨夜,昏迷之中,他隐约感觉到有一双手,如初春的白雪落入暗夜一样愠柔抚过他的额头。那双手,指尖冰凉,掌心温热,当它抚在他额头时,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他还隐约感觉到,有什么柔软似娇柔的花瓣,温柔碰触着他的唇,将什么东西灌入到他的口中。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世上还有什么是那么柔软的呢。除了……
姬凤离慢慢地阖上眼睛,他有不堪想下去。
「蓝冰,派两个侍卫过来服侍我,元宝,就让他照顾别的病人吧!」姬凤离缓缓说道。
蓝冰不明白姬凤离何以这样做,凝眉道:「为何,元宝不是做的很好吗?若非他……」
姬凤离猛然眯眼,眸色冷疑如冰地凝视着蓝冰,淡淡说道:「没有为什么,照办就是!」
蓝冰答应了一声,看到姬凤离容颜如同覆雪,神色清冷,不敢再问。
「关於下毒之事,你可曾查出来?」姬凤离冷冷问道。
「铜手已经查出来了,毒是藏在火烛之中,点燃时挥发出来的。这是一种没有气味的毒药,量也非常小,只有长时间吸入才会毒发。张御医说,疫病好了,就为相爷驱毒。这些日子,帐篷那边人很杂,灾民中有可能混入了他们的人。趁我们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动的手。」蓝冰沉声禀告道,「这些事,现在不用操心。相爷,您要吃点什么,要不再睡一会儿?」
姬凤离眯眼点了点头,道:「我再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