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肄孤身一人,只带着一个小厮,手里提着些谢礼,倒是叫薛老太太有些意外。
「上回多谢岳母搭救,我才得以离开京城。」他叹了口气说:「我离开了京城之后,本以为往后都没有机会再回来了,却没曾想自己在外得了些意外之财,生活无忧了,便想着京城才是我的故居,哪怕赎不回自己从前的宅子,另购置一所院子居家之用也是好的。」
薛老太太狐疑地打量着他道:「你这幅穷酸样子能得什么意外之财,可别是诓我老太婆的,若是想要我再那些钱给你直接说就是了,无需编造这般多的谎话来。」
姜承肄道:「怎敢诓骗您?我这回来可不是要钱来的。」
薛老太太意外道:「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姜承肄道:「我是特意上门来向岳母道谢,将当日的钱财还给您老,而后再将我女儿荺娘接回家去。」
薛老太太看着他那张和姜荺娘有几分相像的脸,目光逐渐阴沉。
后来姜荺娘还是过了一日在丫鬟那里听说了零星的消息,才得知自己父亲竟回了京。
姜荺娘惊讶得很,忙不迭找到了薛老太太。
「外祖母,我父亲可是真的上京来了?」姜荺娘惊疑不定地问道。
薛老太太见她还是知道了这事情,便冷着脸将她叫到跟前来,问她:「我且问你,你想留在薛家,还是想要与你父亲回家去?」
姜荺娘见她脸色不好,心中不知他们当日谈论了什么,却能猜出薛老太太与她父亲是不欢而散。
「您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难道我父亲这次来是接我的?」姜荺娘问她。
薛老太太欲言又止,随后又叹了口气,问道:「阿芙,你当真不想留在我薛家了吗?」
老太太模样有那么一丝忧心,叫姜荺娘顿时生出不忍来,道:「怎会不愿意呢,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是您接我回来的,只要您需要我,我便一直会留在薛家陪着您老人家。」
薛老太太见她说这些时并无犹豫的神态,便知道这姑娘是一早就想好的决定。
「怎么,你不嫁人了?」薛老太太散去些愁意,又忍不住打趣她。
姜荺娘却认真地很,说:「实则不嫁人才是最好的,您何不就将我一辈子留在身边,也好叫我尽一尽孝道?」
往日里薛老太太总见姜荺娘似有若无的提起这话,当时还以为开玩笑,今日见对方又说,语气又极是认真,叫她心里难免一沉。
「你是认真的?」薛老太太坐起身来问她。
姜荺娘冲疑着,生怕气到她,又不敢立马点下头。
然而薛老太太却已经看出了她的意图,抬手捶了她一下,道:「你竟真有这样作死的想法!」
姜荺娘闷闷地挨了一下,却有些委屈道:「我知道您会生气,所以一直也不敢告诉您,可这是我心底里的想法,却很难改过来了。」
薛老太太道:「我不能答应,你若是不嫁人,余生可怎么过?况且这话多么忤逆,叫旁人听见了,还能得了。」
姜荺娘心中不服,却不敢反驳。
她知道这样的事情是很难的。
哪怕她情愿不嫁人,薛家也是容不得的。
女子到了适婚的年龄却冲冲不嫁,到最后只会沦为一个笑话,甚至还会拖累一大家子被人嘲笑。
再有一些迷信的说法就更不会有人能接受。
「阿芙,你知道你父亲来,他与我说了许多我都不曾松口想过要放你离开……」薛老太太叹了口气,道:「只是他说了一点,叫我犹豫了。」
姜荺娘看着老太太,见对方甚是无奈道:「他说你往后是要嫁人的,母亲虽不在了,可父亲却还在,若留你在薛府议亲嫁人,你便会背上不孝的罪。」
也正是因为理论不过姜父,薛老太太一气之下才将对方轰出了薛府去。
明明是揪心的事情,姜荺娘竟觉得有些好笑。
薛老太太是个护短的人,明明知道自己不占理,却仍旧不想将姜荺娘送还给她父亲。
可是姜父说的话却叫人无可回避。
薛老太太要留下姜荺娘并非难事,便如这姑娘说的这样,她愿意陪老太太一辈子,给老太太养老送终。
但这也意味着姜荺娘往后会背负上许多不堪的名声。
尤其当下姜家没落,而薛家尚可,姜荺娘留在薛家而不肯回父家,与贪慕虚荣之人又有何区别。
这些话到了外面只会更加难听。
这都并非是薛老太太所愿意见到的。
薛老太太觉得累了,叫姜荺娘回去。
姜荺娘惴惴不安地回了薄香居去,却一晚上都没能睡好。
果不其然,没两日,薛老太太便叫人收拾了姜荺娘的行囊,送她回姜父那里去。
薛桂琬与薛桂瑶听说了这事情又觉突然,忙来看她。
「好端端的,你怎么就要回家去了?」
薛桂瑶道:「先前可一点风声都没有,这样突然叫我心里都没个准备。」
姜荺娘想到薛老太太的良苦用心,也是微酸。
她对两个姐姐道:「我父亲还能回来接我是个大好的事情,不管我在哪里,家里人越好,我便越高兴,如今姜家还能在,这於我而言,着实是个意外之喜。」
她这话难免就提醒了她们姜家原先的模样。
不论在哪方面来说,若是姜荺娘当真没有了父亲母亲,就算薛家再好,也帮不了她多少。
如今姜父要接她回家,她确实没有不回去的道理。
待姜荺娘与薛家长辈辞行过,姜父派来的马车便停在了角门外静静等着。
姜荺娘孤身上了马车,虽舍不得薛家老太太,但父亲能够一回到京城便想要来接她,也是令她大感欣慰。
昔日父亲仓促离开京城,她便一直觉得难过,只是不便表露出来。
如今父亲能惦记起她,无疑是将她昔日的伤口也给抚慰平了,叫她又对家里生起几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