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太见她异常安静,有些奇怪地瞅了她一眼,道:「怎么,一早上便有人惹你不高兴了?」
姜荺娘因揣着这样的心事,便是想做出平静的样子都难,便与老太太道:「我昨日与四姐姐放风筝有些皮实过了,今日还没有缓过来呢。」
「你们这么大个姑娘也不知道矜持,待往后嫁了人,总归不能这样闹腾了。」薛老太太说道。
姜荺娘「嗯」了一声,对她说的话不置可否。
薛老太太便愈发觉得她奇怪。那日晚上我没有理你,是以你今日也不打算理我了?」薛老太太问她。
姜荺娘道:「哪里的话……」
「那天晚上我是不太情愿从你嘴里听到瑾王的事情,不过他既然是你的救命恩人,往后我自会备上些礼物,去谢他的。」薛老太太倚在引枕上,脸色淡淡的,似乎少了几分意见。
姜荺娘便问她:「外祖母,我往后想嫁个什么人,能不能交由我自己来选?」
薛老太太道:「怎么,你要学你母亲吗,也要与我对抗不成?」
「您说到哪里去了,我就是问问……」姜荺娘声音顿时也低了下去。
薛老太太轻笑了一声,道:「你告诉我,你当真喜欢那位瑾王殿下?」
姜荺娘见她陡然地就揭了自己的老底,便咬着唇,低下头去了。
薛老太太道:「那天夜里我便知道你这丫头是想问我的,既然你今日还是纠结此事,那么老太太我今日就和你理清楚罢,也省的你往后如你母亲那般和我生疏了。」
她说着便叫来冯嬷嬷。
姜荺娘有些冲疑地看向她们,却见冯嬷嬷送来封信过来。
薛老太太当着姜荺娘打开那信件,抽取里头的信纸,与姜荺娘道:「我虽没什么本事,但要问出那瑾王身边的人事也不算太难。」
「你可知道,他身边有多少个女人?」
姜荺娘怔住了。
庄锦虞身边有多少个女人?
「打小,俞太后曾为他口头上定下一门亲事,女方为敬国公白府六姑娘,后来因那白六姑娘幼年身体娇弱,体弱多病,俞太后便对此事绝口不提,待后来那白六姑娘长大后出落得愈发柔美娴雅,是以俞太后又生出了亲近之意,时常召唤她入宫去,你可知道是什么心思?」
姜荺娘没吭声,薛老太太便与她道:「有那白姑娘珠玉在前,你若有手段叫那瑾王娶了你,那么你在俞太后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她若是愿意,当众给你个没脸,谁又会把你当做瑾王妃看待。
外人从来最喜欢看笑话热闹,你爬得越高,将来就会摔得越惨,这个道理,阿芙竟会不懂?」
薛老太太字字句句都说在重点上,叫姜荺娘顿时哑然。
「外头的事情且不说,就说他府里人,他身边尚且还有一个自幼伺候长大的婢女,乖巧懂事,也是个样貌清俊的女子,听说这婢子清白,瑾王不轻易对待她,为的就是日后娶了瑾王妃后,再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你觉得,那样的女子,在他心里的分量会不会比你轻?」
姜荺娘动了动唇,却仍是没有说出话来。
薛老太太眯了眯眸子,道:「於内於外,你都沾不到半分好处,阿芙,你若是公主出身,我必然支持你嫁他,因为你背后好歹有个强大的母族,可你没有。你若当真本事得攥住了他的心,且能攥一辈子,我也情愿将你嫁给他,可很显然,你也没有这个本事。」
「你究竟图什么,图情爱么?」
「老太太我但凡贪慕虚荣一些,必然双手赞成你嫁,可是你如今脑子被他的甜言蜜语糊住了,先前也就罢了,这会儿再不清醒,岂不是那飞蛾扑火的行径?」
「我若再告诉你,他在花楼里有个相好的女子,养在外宅,那女子不但外貌出众,且善解人意,知情识趣,他不抬回府里去,亦是为了给足未来王妃的尊重,你也同样能接受?」
姜荺娘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外祖母,不若待我去问问他……」
「糊涂!」
薛老太太呵斥道:「我告诉你,哪怕四丫头要嫁给那瑾王我只怕都能同意三分,她好歹家里也是有钱傍身,你有什么东西,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若再这么拎不清,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你!」
姜荺娘只觉得一颗心都被人揪起来了,觉得薛老太太的话都像一把把刀子往她心口上戳。
薛老太太见她那副难过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道:「我实话告诉你吧,除了前一个,后面两个都是我诓你的,我就是看看你这傻子到底对他抱了多大的期待,你既然连他又其他的女子都接受不了,你嫁给他做什么?方便往后醋死自己吗?」
姜荺娘道:「您骗我?」
「是,我若不骗你,你会看得清楚吗,你要不要拿个镜子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你就知道他不会有个情谊深重的婢子?又知道他往后在外行事,不会遇到一个难得一见的奇女子?那些女子他触手可得为何不得,就为了你这个时刻都会人老珠黄的姑娘吗?」
姜荺娘被她斥责地头都抬不起来,只觉得心里泛了无数的苦水与酸水。
原来她当真对他抱了很大的希望。
她一点都没想过他会有其他的女人。
这般自私的情爱岂不害人害己?
她从前亦是告诉自己不能轻易动心,便如老太太说的那样,寻个寻常的男子,普通度过一生也就罢了。
可也不知怎地就与那庄锦虞纠缠不清,他说的话都叫她欢喜,她动了心,他再强势几分,她便也有了意。
可是那些表面的甜蜜,在薛老太太面前,竟撑不过寥寥几句话。
「你好好想清楚吧,只是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再如当初对你母亲那样对你了,至少往后你若是后悔了,还能回来我这里,叫我庇佑着你,不像你母亲……」老太太说着又有些哽塞,便闭口不言了。
她话没有说完,但姜荺娘却心领神会了。
姜荺娘从薛老太太那处回来后,芷夏便催着她。
她随意换了衣裳,乘着马车便出了府去。
而这厢薛老太太身边的人便立马将这动静传给她听了。
薛老太太冷笑说:「那瑾王殿下不过是料定阿芙年轻单纯罢了,可阿芙未必就会弃了我这老太太的话不听,被他迷惑。」
「那您为何不直接阻止了她呢?」冯嬷嬷问道。
薛老太太道:「我若直接阻止了她,岂不叫她心里的诱惑与想念更大,这不正中那瑾王的下怀?你放心吧,我这一把年纪什么浑水没有趟过,就算那瑾王的水再深,也淹不死我这老姜。」
冯嬷嬷想你们一个阴郁水深,一个姜老且辣,打起擂台来,可苦了这夹在中间的表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