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太太名丁芸,是嫡出幼女。丁芸幼时,定海侯有一宠姬白灵儿,腰如杨柳,肤如凝脂, 柔顺,定海侯十分宠爱。白灵儿育有一女丁菱,生的粉团儿一般,如珠如玉,定海侯爱逾性命。不幸,白灵儿和丁菱被得道高僧指为‘不祥之人’。果然,丁菱三岁那年,母女二人咳嗽不止,爱爱,胸痛,渐渐消瘦,面无人色。”
“定海侯不信这个邪,却又不得不信这个邪,最后眼睁睁看着爱妾 ,不治身亡。他前前后后请了五名医术精湛的大夫查验白灵儿和丁菱的饮食、药方,全都不得要领。到最后,连定海侯也相信了,白灵儿和丁菱确是不祥之人。”
谢四爷神情凝重起来。沈忱继续侃侃而谈,“我也是查了又查,请教不少名医,方才知道原因的。若一个人长时期食用很微少的砒霜,时日久了,便会咳嗽、爱爱、胸闷、消瘦,真至身故。”
那是自然。解语忙里偷闲,过来听了一耳朵,心中明了。一个正常人若是长期微量服用砒霜,会导致肺癌。解语前世曾听说过这样的案例,最后水落石出是因为罪犯受不了心理压力自首的,并不是查案查出来的。可见,这种罪犯形式确实很隐蔽。
沈忱面有厌恶之色,“您看吧,七月十八日普济寺佛会上,小不点儿准会偶遇一位‘得道高僧’,说她是不祥之人……”说不准有人当时就信了。若当时不信,过后小不点儿像一朵花儿似的渐渐枯萎,也由不得人不信。
沈迈大怒,“这歹毒恶妇!我一刀杀了她!”对个孩子下手,真他娘的无耻!张摇头,“不成!一刀杀了她,实在太便宜她了!”这种女人,应该让她身败名裂,被世人唾弃。
谢四爷脸色雪白,身子微微发抖,“小七,吃过了?”砒霜?谢家什么时候会有砒霜?沈忱忙安慰他,“谢世叔您放心,哪能呢?小不点儿从未吃过。”那晚听到那费嬷嬷发狠,“若实在没法子,少不得要斩草除根,让她们跟白灵儿一样!一天一天慢慢折磨死!”之后费心费神查了不少陈年旧事,方才爱爱大白。小不点儿的饮食是格外留意的,哪里许人做手脚。
张拍了拍谢四爷,“晚鸿,不必忧心。”有我们呢,小不点儿没事。岳池推了推张幔“你岳父吓坏了。”谢四爷也算是个镇静的人,这会儿额头流下冷汗,嘴唇嗦,风度全无。
这一推,发现张嵋膊欢跃,身子僵僵的。伸手一摸,张崾直凉。岳池对张使个眼色,张过来揽着张崛嵘哄他,“乖儿子,没事,小不点儿好好的。”
沈忱抓抓头,歉意补充,“韩家我也查了,倒是干干净净的。”至少没出过人命。韩司业有两房老姨娘,根本没生过孩子,也没什么宠爱。故此,韩老太太自娘家学来的这本事,一直没用上。
见谢四爷脸色青白,沈忱劝解的说道:“尊夫人倒是一心觉着锦年才是最好的女孩儿,并未把小不点儿放在眼里。”在四太太看来,谢锦年这嫡女,和谢流年这庶女,根本没法放在一起比。蔑视虽然蔑视,她尚不至於出手害人,她也没那么狠心。
韩老太太想必是幼年时被丁菱抢走不少关注,抢走不少定海侯的父爱,故此,对小不点儿敌意很深。坚持认为是谢流年防碍了谢锦年。
“既如此,她该把独养女儿嫁到不许纳妾的人家。”谢四爷缓缓说道:“甯晋厉氏,临海平氏,都是四十无子不许纳妾的人家。”天底下又不是家家纳妾,你受不了庶子庶女,嫁那些人家去。
“厉氏和平氏,家规严了些。”沈忱笑笑,“听说厉氏和平氏的家长,很有些不近人情。”丈夫是不纳妾了,公婆严厉的很。哪像谢家,谢老太爷、谢老太太都是菩萨心肠,都是随和性子。
谢流年游水出来,机灵的跳上了桌子,叉着小蛮腰,气势万千,“前因后果,我都知道了。我有法子对付她!”不必动刀子,不必急头胀脸,一个小女孩儿出面对付她,足够了。
谢流年是怎么对付韩老太太的呢?七月十八日普济佛会上,“得道高僧”下了“不祥之人”的断语,所有的猜测全被证实。众目睽睽之下,谢流年一派天真的询问韩老太太,“请问,什么是砒霜?”
佛会上有不少虔诚的贵妇,一位老夫人温和说道:“孩子,砒霜有时可用来治病。不过大多是用来害人性命的。”砒霜可以入药,但需极为慎重。
韩老太太心中一颤,这小丫头,她怎么会提到砒霜!难不成是泄露了行藏?不会不会,不应该,多少年了,从无人发现过。
“怎么会问砒霜呢?”不少人好奇,低头询问谢流年。谢流年神色单纯,“昨晚,我梦到一位好看的姨姨跟我说话。她说,一个人如果每日服用微少的砒霜,长此以往,会……”
“会怎样?”贵妇们一个比一个兴奋,迫切问道。谢流年声音清脆悦耳,“会咳嗽、爱爱、胸闷、消瘦、一病身亡;会成为不祥之人!”
“唉,你听说过么?一个人如果每日服用微少的砒霜,长此以往,会……?”贵妇们交相询问,个个摇头。活了几十岁的大人还不知道,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从哪里知道的?自然是真的被人托了梦。贵妇们都有涵养,并不会盯着韩老太太看,可是人人心中都明白,“哦,原来这便是所谓的不祥之人。”
韩老太太微笑道:“小孩子家家的,乱说什么。”心中狂波巨浪翻腾,她怎么会知道的?她怎么会知道的?难道真是白灵儿托梦?
“七小姐,给你托梦的姨姨,长什么样子啊。”一位好事者蹲□子,柔声问着谢流年。谢汉年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穿着雪白的衣服,腰好细好细,脸好白好白,眉间有一颗红痣,眼睛泛着水光,可好看了。”
韩老太太应声而倒。白灵儿,正是爱穿白衣,腰细,肤白,眉间有一颗红痣,常常爱哭。谢流年凑近韩老太太,声音清冷,“她说,她叫白灵儿。她说,你欠她的,她会一一追讨,连本带利。”
韩老太太昏死过去。谢流年转过身,笑咪咪看着脸色灰败的“得道高僧”,“阁下好像出了什么岔子,不祥之人,似乎不是我。”你丫收了多少钱,昧着良心害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