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翰林长相斯文, 也温和,“是咱们的儿女结亲,自然是咱们做父母的定人选。方才已议定了,琏儿聘五丫头,再不更改。”自己这媳妇实在不聪明,你没见江家这一对夫妇都要拼老命了?还闹什么。你是想结亲,还是想结仇?
江氏虽心有不甘,还是温顺的点了头。等到太夫人服了汤药,悠悠醒转,江家和陆家已经定下亲事。“娘,便是五丫头罢。”江氏在她床前陪着笑,“那孩子生的好看,性子也好拿捏,往后倒省的淘气。”庶女有庶女的好,腰竿儿不硬,婆婆让她怎样,她便怎样。
太夫人本来是坐着的,听完这话,直直的瞪了女儿大半天,蓦然倒下 又昏倒了。这回一直昏迷了三天三夜,等她老人家再次睁开眼睛,江家和陆家已经换过了庚贴。
我们陆家,江夏名门,竟要娶个庶女做媳妇!太夫人伤透了心,转头向着墙壁,任由儿子、女儿如何陪笑呼唤,也不肯回头,不肯看他们。
正月初八,南宁侯府请年酒,陆晓琳和谢锦年都在座。陆晓琳和谢锦年一样,跟南宁侯府都是拐着弯的亲戚。两人本是闺中密友,见了面自是亲热非常。“恭喜恭喜!”锦年打趣道:“表妹做嫂嫂,知根知底儿的,好福气。”熟人啊。
陆晓琳皮笑肉不笑的道了谢,“承您吉言。”丢死人了,嫡亲大哥竟要娶个庶女为妻。陆晓琳最近常常起了杀心,“怎么着能让江雪寒那死丫头无声无息消失不见才好!”大哥就不用娶她了,自己也不用跟着丢人。
陆晓琳心中一股邪火,面色便较平时不善。锦年何等乖觉,说了几句闲话,笑吟吟站起身,“我家五姐姐和七妹妹最贪玩,我过去看看。”
陆晓琳抬眼望过去,谢瑞年身穿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青狐袄,明媚娇憨;谢流年则是青底紫花缂丝白狐袄,那缂丝面料质地莹洁,设色秀丽,一看就是御赐的贡品,外头是没有的。
“你这庶妹,衣饰当真华贵。”陆晓琳轻笑道。锦年不管心中怎么想,面上功夫做的十足,“我家七妹妹最受含山郡主宠爱,时常送她衣裳饰物,件件精美。”笑盈盈说出这番话,好像很为妹妹高兴一般。
锦年这涵养功夫倒是见涨。陆晓琳心中微晒,含笑点头,目送锦年离去。她是跟着诚意伯夫人金氏、卢氏、江慕寒一道来的,诚意伯夫人金氏并不待见他,她也不想往金氏这舅母跟着凑。看见金氏,就想着陆琏被算计,心里恨的要死。
要不是陆家在京中亲友不多,我才不会跟着你这狡诈的女人出门!陆晓琳对金氏不满,故此并不理会金氏,宁可在二舅母卢氏身边。可惜卢氏和南宁侯夫人是新亲家,见了面自有不少休己话要说,温和把她打发走了,“没的倒闷坏了你。”小姑娘家,跟一帮小姑娘玩去。
可是陆晓琳近日来跟江慕寒也很不好,已到了见面不说话的地步。江慕寒对陆晓琳受搭不理的,心存蔑视,“你巴巴的跟着来,不就是想在勳贵人家多露面儿,或许被哪位贵夫人相中了做儿媳妇?”既想沾诚意伯府的光出来做客,又想我巴结着你,做梦呢?
同行的三人是这样。南宁侯府两位主人,侯夫人忙着,含山郡主和陆晓琳向来话不投机,只是客客气气尽主人的本分而己。陆晓琳这回到南宁侯府喝年酒,颇受冷落。
“陆晓琳真倒霉。”回家的路上,锦年和四太太同乘一辆马车,靠在一处说私房话,“大嫂定了那么个人,诚意伯府又待她疏离。”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江慕寒跟她还算亲热。
四太太笑道:“这会子,你好生想着明日穿什么戴什么,才是正经。”明日,是定海侯府请年酒。四太太的母亲出自定海侯府,谢家和定海侯府又新结了亲,这是必须要走动的人家。
说起穿戴,锦年沈下脸,“娘亲,明日小七穿什么戴什么?”要是再跟今儿一样,小七穿戴的清贵非常,惹人注目,自己宁可不去了!
四太太好笑的看看她,“小七不去。”玉郎说了,小七性子娇,最好少出门。像南宁侯府这样常来常往的人家倒还罢了,像定海侯府那样的新亲戚,小七不去为好。
锦年松了口气,趴在四太太肩头撒娇,“她那件衣服,我也要!”满屋子的小姐,就她穿的最好看,比含山郡主穿的都好。小七她凭什么呀,小小年纪,这么招摇。
“乖女儿,这可真不成。”四太太很是心疼,却不得不拒绝锦年,“那衣裳料子是御赐的。小七过生日你们一道做了披风,是显着谢家姐妹一体,姐妹相亲。过后可不行了,只能给小七做,还要让她穿出来,显着尊重圣上。”含山郡主说了,缂丝和紫貂是她和圣上“合着送的”,那便是御赐了。小七怎么着也要单做几回的,方不辜负圣上的美意。
锦年无奈,只得罢了。回府后命侍女把两柜子的衣衫全拿出来,细细挑拣了合心意的,准备到次日穿戴着去定海侯府。
大太太推托了定海侯府的贴子,不曾去。谢家去定海侯府喝年酒的是三太太、四太太和锦年。本来三太太吩咐之年也去,可之年要随侍在谢老太爷身边,拜会一位书法名家。三太太想想,之年往后是要科举入仕的,定海侯府帮不上什么忙,只好罢了。
亲家们见了面,分外亲热。定海侯夫人见谢家只来了一位小姐,有些诧异,“不是三位亲家姑娘么?”那两位呢,难道是嫌定海侯府酒席不好、戏文不热闹?
三太太谦虚,“那两个丫头素日胆怯怕羞,见不得您这样的贵人。”四太太微笑道:“我家五丫头和七丫头素日是跟着老太太的,极孝顺听话。今儿老太太突然有兴致要斗牌,这两个孩子一听,连门也不出了,陪祖母。”
“好孩子,又孝顺又懂事。”定海侯夫人赞叹道。谢绮年侍立在婆婆身边,无奈看了三太太一眼。您平日总是不服气,说庶子媳妇如何,嫡子媳妇如何。如今您看看,您和四婶婶能比不?四婶婶说出来,便是谢家女儿知礼懂事。您说出来,便是谢家女儿害羞上不得台面。我也是谢家女儿好不好?您瞎谦虚什么。
您和四婶婶站在一起已是不能比。若是和大伯母站在一起,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您还真别不服气,说什么“我们苗家的姑娘比她们也不差什么”,差远了呢。谢绮年面上恭谨,心中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