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太也满意点头,“丫丫还是嫁到咱们家的,不过是每年要回娘家住住,这有什么。”两个孩子能顺顺当当成了亲,长相厮守,便好。
丫丫是依足礼节娶到谢家的媳妇,棠儿便没有“入赘”的名声。丫丫是独女,南宁侯夫妇心切,谢家允许丫丫每年回去陪伴娘家父母,只会显着谢家宽厚仁义,颇有古人之风,没坏处。
谢老太爷、谢老太太笑咪咪的说来说去,思前想后,把谢四爷狠狠夸了一通,“玉郎真能干!”谢家比南宁侯府还多出两个月呢,极好的事!
夸完幼子,命他“快回去歇着”。敢情这大半天都是在宫中和南宁侯对峙,南宁侯是领兵打仗之人,原是霸道了些。难为玉郎了。
谢四爷走后,谢老太爷冲谢老太太伸出大拇指,“表妹,有胸襟!”曾几何时,表妹心胸这般宽广了?棠儿要有五个月不在家中住,她跟没事人似的。
谢老太太横了丈夫一眼,“已经如此了,难不成我责怪玉郎?”责怪也无事无补。既然如此,不如看开些,免的玉郎心中郁郁。再说了,棠儿这两年房中又不肯收人,亲事又不肯议,愁死人了。好容易他心里眼里都有丫丫,还不赶紧给他定下来,却等什么。
“比如棠儿做了官,外放了,不也是见不着人?”谢老太太自己宽慰自己,“那还是一连三年,甚至更久!”儿孙们长大了,或是科举,或是出仕,难免会离开父母、祖父母。总不能一辈子把儿孙拴在身边。
“再说,还有那位。”谢老太太朝四房的方向努努嘴,“今儿这样的日子,她居然撑不住病了!表哥,我看她是心病。”四太太上午晌还能强撑着支应宾客,下午晌便病倒了。依谢老太太看,九成九是庶子中了状元,亲子却只是二甲,心里过不去,气的。
“棠儿和丫丫出去住也成。”谢老太爷摸摸鼻子,“若不然,她三五不时的病上一病,两个孩子也为难。”再怎么是郡主,再怎么身份尊贵,也不能婆婆病了,不侍疾吧。
谢老太太冷笑两声,“她若想打这个主意,可由不得她!”做正室的不喜庶子,是人之常情。对庶子不待见、不想管,自是由着她。可若想寻趁庶子、折腾庶子媳妇,休想。我还没死呢,轮不着她当家作主。
谢老太爷讪讪的,没说话。玉郎媳妇若单单是心中不快,倒没什么。任是谁,庶子比亲子有出息,都难免心里不舒服。可若认真计较起来,就没趣了。庶子也是儿子,也要孝顺嫡母。况且,“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事情已成定局,多想何益?不如顺其自然。
四太太虽是人到中年,心胸却不够豁达,正在想不开,“锦儿,为什么会这样?殿试为什么会是这样?”握着锦年的双手,目光有些焕散,“你六哥,功课从来也比不上你五哥的!”怎么殿试会一鸣惊人呢,真是令人费解。
锦年心疼的看着四太太,柔声劝慰,“娘亲,殿试是陛下亲自主持,卷子是陛下亲阅,再也错不了的。六哥才气纵横,毫无疑问。”天下士子有敢质疑乡试、会试是不是公平的,可没人敢质疑殿试,皇帝陛下亲自主持的殿试。
四太太怔怔落下泪来,“可怜你五哥,竟被庶弟比了下去!”这话只能跟锦儿说,不能跟延儿说。延儿跟他外祖父一样方正,开口就是“兄友弟恭”,再不会跟棠年计较什么、比较什么。
锦年心中五味杂陈。要说起来,亲哥哥延年中在二甲,实在是天大的喜事。年方二十一,进士出身,真正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庶出兄长棠年中了状元,也不是坏事,是谢家的荣光,是谢家四房的荣光。
坏就坏在,兄弟二人做了同科同年。课业优秀的嫡出兄长位次靠后,一向懒散的庶出弟弟反倒名列前茅,着实有些尴尬。虽然如此,这还是喜事啊,娘亲您要是想的开,是自己两个儿子有出息了!庶子不管跟您亲不亲,礼法上他只能认您是母亲。
四太太失魂落魄了一会儿,忽然抓紧锦年的双手,“锦儿,你爹爹被召入宫,至今未回,会是什么事?锦儿你说,会不会是棠年作了弊,被发觉了?”敢在陛下面前捣鬼,这还得了,会连累玉郎的。
锦年被唬了一跳,忙摀住四太太的嘴,“娘亲,慎言!”这话可不能混说,能要人命的!殿试作弊,还想不想活了?胡乱说说也不成,要扯家常,咱们说些无关痛痒的。
谢四爷摆手示意,命侍女、婆子不许出声,静静走了进来,静静听了一会儿。四太太一脸迫切的看着锦年,锦年正竭尽全力安慰她,都没发觉身后的谢四爷。
谢四爷默默无语,转身离开。庭院寂寂,谢四爷缓缓走着,不知不觉到了静馨院。上房透出温暖的灯光,举目望去,窗户纸上映出小七苗条轻盈的身影,正围着何离献殷勤。
谢四爷原本清冷的眸色,瞬间温柔。小七又跟阿离淘气了,真顽皮。我家小七还满身的孩子气呢,哪里舍的她嫁人?且早着。
谢四爷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徐徐走向上房。离的越近,屋里的笑声、说话声听的越清晰,“……爹爹笨死了,居然跟张伯伯七个月成交……”小七趾高气扬的声音。
谢四爷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何离好像温柔责备了一句什么,小七满不在乎,“……若换了是我,怎么着也能谈到八个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