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谢四爷，半宿没睡着。那年他回家后变故已生，袁昭没了孩子，昏迷不醒，何离被关了起来，外面有四五名健壮婆子守着，竟是防贼架势。

谢四爷先是安抚何离，命人送何离回房，请了大夫调养。四太太不乐意，“玉郎这是纵恶。”谢四爷淡淡笑着，“不为旁，为了她肚子里孩子。”四太太没话说，只好罢了。

深夜，谢四爷命人绑了太太奶娘姚嬷嬷过来。姚嬷嬷从睡梦中被惊醒，一脸惊骇。她是四太太陪房，平日里谁不给她几分颜面，这时节却被四爷绑了。

谢四爷慢条斯理说着，“嬷嬷到我家尚不足两年，可知道湖中有个小岛，岛上有退谷亭？嬷嬷，坐退谷亭上，湖边一草一木，皆清晰可见。”

姚嬷嬷眼中有了恐惧、慌张，能看见湖边？谢四爷也不看她，闲闲提起，“巧了，今儿中午晌，我便退谷亭上，欣赏湖畔大好风光。”

姚嬷嬷无力瘫倒地上。怪不得他问都不问就把何姨娘放了，原来他是亲眼所见！完了，本是想一箭双雕，把这两个姨娘全都除去。如今看来，至多废去一个。

姚嬷嬷黯然无语，谢四爷也不相逼，只轻轻叹息，“婚姻本是结两姓之好，可惜，如今谢、韩两家竟是要结仇。谋害子嗣，这事实实容不得，我只有休妻了。”

姚嬷嬷被彻底打垮了。她是四太太奶娘，这么做本是想帮四太太除去内患，后宅安宁，可不是为了让四太太被夫家休弃。姚嬷嬷也算有胆气，“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看不惯袁姨娘、何姨娘，要置她们於死地，我家姑娘并不知情。”

谢四爷静静坐着，并不说话，姚嬷嬷苦笑，“我家姑娘打小就聪明灵秀，凡事都比人强。只一件，我家姑娘没见过后宅争斗，不会整治妾室。”骂几句，打两下，罚一罚，顶个鬼用。真厉害，该是面上温温柔柔，一出手就要人命。

“我虽存了歹心，一个人也不能成事。我虽使干女儿小芳接近袁姨娘，常陪袁姨娘说话，暗示过‘太太只许你生一回孩子’‘大夫说了，你这回怀是女胎’，哪料到袁姨娘竟会如此行事？”其实不止，小芳还劝过袁昭，“四房谁能跟你比美貌？比风头？到时你生个闺女，何姨娘生个大胖小子，你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往后老了啊，何姨娘被亲生儿子接出去享晚福，你还太太面前端茶递水。”

袁昭十分自负，哪受得了这个。阿离生儿子，自己生闺女，从此以后被阿离踩脚下？不能够。小芳给出了主意，“赶没人时候，就你和她，你跟她拉拉扯扯，不慎掉进湖里。这么着，你孩子没了，养养身子再生个儿子。她么，生下孩子定会被撵到庄子上。以后呢，她成了粗糙农妇，你还是明艳照人大美人儿。”袁昭动了心。

但是真到了动手时节，袁昭这美人儿可舍不得糟蹋自己，舍不得往湖里跳。还是小芳帮了她一把，袁昭才如愿掉进湖里。

姚嬷嬷、小芳，无声无息从谢家消失了。袁昭床上躺了许久，身子大为受损。何离生下棠年后被老太太抱走，整个人瘦脱了形。四太太没了奶娘，哭了好几个月。

谢四爷偷偷带何离看过几回棠年，何离慢慢好了起来。说是偷看，其实谢老太太哪有不知道，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有了袁昭落水那件事，谢老太太无论如何都不能把棠年放四房，只能养自己身边。

日子一天天过去。何离只记挂棠年，袁昭只会自怨自艾，四太太时常抱着延年垂泪，或是对陪嫁丫头、陪房抱怨婆婆、丈夫。谢四爷冷眼看着，四太太倒真像是毫不知情似。

袁昭落胎事件当中，有韩家人身影；小七是拜韩老太太所赐，历过几回艰险。事到如今，四太太是知情，还是不知情，都已经不重要了。为了儿女，谢家一定会给她正室体面，除此之外，别都是奢求。

谢四爷跟何离越发默契，何离容光焕发，宛如三十许人。何离兴兴头头照管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日常起居，间或上南宁侯府看望儿子、女儿、孙子、外孙子，日子平静而乐。